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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山阴古宅


光绪十七年秋,山阴县连下了半月冷雨,青石板路缝里都浸着潮气。我叫沈砚,原是杭州城里的账房先生,因东家破产,只好揣着半袋碎银寻远房表舅谋生计。表舅在山阴县外十里坡看坟茔,前几日托人捎信说“有桩轻松活计,管吃管住,月钱翻倍”,我攥着信在雨里走了三个时辰,终于看见坡下那座黑沉沉的宅院。

院墙是青灰色的旧砖,墙头上爬满枯死的爬山虎,像极了老人干枯的手指。朱红大门漆皮剥落,门楣上“周府”两个鎏金大字被雨水冲得只剩淡红痕迹,门环是两个生了绿锈的铜兽头,衔着锈迹斑斑的铁环。我抬手叩了叩,铁环撞在门板上的声响在雨里散得慢,竟引着院角的老槐树叶簌簌落了几片。

“谁啊?”门后传来个沙哑的女声,像被砂纸磨过似的。

“我是沈砚,来寻表舅……哦不,来应周府看宅的活计。”我把衣领紧了紧,雨丝顺着帽檐滴在脸上,凉得刺骨。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穿靛蓝布衫的老妇人探出头来。她头发挽成圆髻,插着根银簪,脸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我手里的包袱:“表舅没跟你说?这宅子里……不安生。”

“表舅只说管吃管住,月钱丰厚。”我咽了口唾沫,瞥见院里铺着的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雨珠落在上面,竟没溅起半点声响。

老妇人把门推开些,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檀香的气息涌出来:“我是周府的老仆,姓陈。你跟我来,先见过夫人。”

穿过前院时,我发现这宅子大得反常。东厢房窗纸破了个洞,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西厢房门口挂着褪色的红绸,不知是哪年的喜事留下的。陈婆走得快,青布鞋底踩在石板上没声音,我跟着她拐过月亮门,看见正厅里点着两盏白瓷灯,灯光昏黄,照得梁上的蛛网都泛着灰光。

正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着个妇人,穿素色旗袍,领口袖口绣着暗纹兰草。她背对着门,乌黑的头发垂到腰际,发尾沾着点水珠。陈婆上前一步,轻声道:“夫人,沈先生来了。”

妇人缓缓转过身,我这才看清她的脸——肤色白得像宣纸,嘴唇却红得刺眼,眼睛是极深的墨色,竟没有半点眼白。我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撞在身后的廊柱上,怀里的包袱“咚”地掉在地上。

“沈先生莫怕。”妇人的声音很柔,却没半点温度,“我是周府的主母,姓苏。这宅子空了三年,夜里总有些响动,需得有人守着。你只需每晚戌时到寅时在宅里巡夜,白日里可在东厢房歇息,如何?”

“那……月钱当真翻倍?”我攥紧了衣角,心里又怕又贪。家里还有老母要养,若真能多挣些钱,就算宅子怪些也值了。

苏夫人嘴角牵起个极淡的笑,抬手示意陈婆。陈婆从袖里摸出一块碎银,递到我面前:“这是预付的半月工钱。若你能守满一月,另有重谢。只是有件事要记牢——夜里巡夜,万不可进西厢房,也不可碰院角那棵老槐树的枝桠。”

我接过碎银,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口:“我记下了。”

当晚戌时,雨总算停了。陈婆给我端来一碗热粥和一碟咸菜,又递来一盏马灯:“这灯里的油是特制的,能照得远些。巡夜时多走几遍前院和正厅,别去偏僻地方。”

我捧着热粥坐在东厢房的炕沿上,心里总不踏实。这厢房里摆着一张旧木桌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炕上铺着的草席倒还干净。粥喝到一半,院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锣,却又慢得诡异。

“陈婆,那是什么声音?”我掀开帘子往外喊,却没见着人。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院中的老槐树影子歪歪扭扭,像个站着的人。

我拎起马灯,壮着胆子往院角走。离老槐树还有几步远时,马灯的光忽然晃了晃,树身上竟浮现出一张人脸——眉眼口鼻都清晰,像是用刀刻在树皮上的,嘴角还咧着个诡异的笑。我吓得手里的马灯“哐当”掉在地上,灯油洒了一地,火苗瞬间窜起来,又被夜里的冷风浇灭。

“谁让你碰槐树的?”陈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她手里拿着根木棍,脸色比白天更沉。

“我……我听见响声,想来看看。”我往后缩了缩,脚边的灯盏还在冒着青烟。

陈婆走到槐树下,从袖里摸出三炷香点燃,插在树下的土坑里:“这树是当年小姐亲手种的,小姐走后,树就成精了。你再敢靠近,小心被它勾了魂。”

“小姐?”我愣了愣,“周府还有位小姐?”

陈婆没回答,只是蹲在树下喃喃自语,声音又轻又快,像是在念咒。我借着月光看她的侧脸,发现她耳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等她站起身时,树身上的人脸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粗糙的树皮。

“快回去吧,寅时前还要巡三次夜。”陈婆把马灯捡起来递给我,灯盏里的油已经空了,“我再给你换盏灯,记住,别再好奇。”

第二日清晨,我被院里的乌鸦叫吵醒。推开厢房的门,看见苏夫人站在正厅门口,穿着一身黑旗袍,手里拿着个青瓷瓶。她见我出来,抬手把瓶子递给我:“这是安神汤,夜里喝了能睡得沉些。”

我接过瓶子,触手冰凉,瓶里的汤是深褐色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药味:“多谢夫人。”

“今日午后会有个货郎来送东西,你帮着收一下。”苏夫人转身往厢房走,裙摆扫过青石板,没留下半点痕迹,“货郎姓王,你只需把他带来的木箱搬到西厢房门口,莫要打开看。”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厢房里,心里忽然起了个念头——这苏夫人,好像从来没在阳光下露过面。

午后,果然有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来了。他穿得破破烂烂,脸上满是风霜,看见我就咧嘴笑:“你是新来的看宅先生吧?王婆让我把这箱子送来。”他放下担子,从里面拖出个黑漆木箱,箱子上着锁,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夫人说要搬到西厢房门口。”我帮着他把箱子抬起来,只觉得手心发沉,箱子缝里似乎有股腥气。

货郎往西厢房瞥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这厢房……三年前是不是死过人?”

我心里一紧:“你怎么知道?”

“我前年来过一次,看见这厢房门口挂着白幡,还听见里面有人哭。”货郎压低声音,“后来听人说,周府的小姐就是在这厢房里没的,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听说……是被活活吓死的。”

“吓死的?”我停下脚步,西厢房的窗纸破了个大洞,风灌进去,隐约能看见里面摆着一张梳妆台,镜子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货郎摇摇头,挑起担子就往院外走:“这宅子邪性得很,先生你多保重。”他走得匆忙,担子上的拨浪鼓掉在地上,“咚咚”响了两声,像是在哭。

我把木箱放在西厢房门口,蹲下身想看看锁是什么样的,忽然听见厢房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水滴落在地上。我站起身,往窗洞里看进去,只见梳妆台上放着个胭脂盒,盒子是打开的,里面的胭脂已经干成了块,而梳妆台的镜子里,竟映着个穿红裙的姑娘,正对着镜子梳头。

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在木箱上,箱子“咚”地响了一声。厢房里的声响突然停了,镜子里的姑娘也不见了。我揉了揉眼睛再看,里面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歪歪扭扭的,像个怪物。

当晚巡夜时,我特意绕开西厢房,可刚走到前院,就听见厢房里传来姑娘的哭声,又轻又细,像蚊子叫。我拎着马灯站在原地,心里又怕又痒——货郎说小姐是被吓死的,她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沈先生,你在干什么?”陈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她手里拿着个扫把,脸色阴沉。

“我……我听见西厢房里有哭声。”我指着厢房的方向,声音都在发颤。

陈婆往厢房看了一眼,从袖里摸出张黄符,贴在厢房门上:“那是风吹过窗纸的声音,你别胡思乱想。再敢靠近,我就告诉夫人,让你卷铺盖走人。”

我点点头,跟着陈婆往回走。路过老槐树时,我看见树身上又浮现出那张人脸,这一次,人脸的眼睛里竟流出了血,顺着树皮往下淌,滴在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接下来的几日,宅子里太平了些,可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夜里巡夜时,总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白日里在东厢房歇息,总觉得窗户外有人影晃过,掀开帘子看,又只有空荡荡的院子。

第七日傍晚,苏夫人忽然来找我,手里拿着件青布长衫:“明日是小姐的忌日,你穿这件衣服,跟着我去给小姐上坟。”

我接过长衫,布料很软,像是新做的,可闻着有股淡淡的霉味:“小姐的坟在哪里?”

“就在后山的乱葬岗。”苏夫人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明日寅时出发,你莫要迟到。”

当晚,我喝了苏夫人给的安神汤,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我听见西厢房里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打开了门。我拎着马灯,壮着胆子往厢房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红裙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头发很长,垂到腰际,脸上蒙着块红帕子,看不见脸。

“你是谁?”我握紧马灯,手心里全是汗。

姑娘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往老槐树的方向走。她的脚步很轻,踩在青石板上没声音,裙摆扫过地面,竟没留下半点痕迹。我跟着她走到槐树下,看见她抬起手,抚摸着树身,树身上的人脸又浮现出来,这一次,人脸的嘴角咧得更大了,像是在笑。

“小姐,你终于来了。”陈婆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我回头看见她手里拿着个木盒,盒里装着些纸钱。

姑娘摘下红帕子,我这才看清她的脸——肤色白得像纸,嘴唇红得刺眼,眼睛里没有半点眼白,竟和苏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我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马灯“哐当”掉在地上,灯油洒了一地。姑娘转过身,看着我,嘴角牵起个诡异的笑:“沈先生,你怎么来了?”

“你……你是小姐?那苏夫人是谁?”我哆哆嗦嗦地问,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姑娘没回答,只是拿起陈婆手里的木盒,打开盖子,里面竟装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我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往院外跑,可刚跑到门口,就看见苏夫人站在那里,穿着和姑娘一样的红裙,脸上蒙着红帕子。

“沈先生,你要去哪里?”苏夫人的声音很柔,却带着股寒意。

我往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陈婆身上。陈婆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先生,你既然看见了不该看的,就别走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挣扎着,却被陈婆抓得更紧。

姑娘走到我面前,摘下红帕子,和苏夫人并排站在一起,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都没有眼白:“我是周府的小姐,周若雪。三年前,我爹为了救官场上的朋友,把我许给了一个六十岁的老太监,我不依,他就把我锁在西厢房里,我……我是被活活饿死的。”

“那苏夫人呢?”我看着苏夫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是我娘的牌位成精。”周若雪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娘在我十岁时就死了,我爹把她的牌位放在正厅里,日日供奉。我死了之后,娘的牌位就成了精,帮着我守着这宅子,还找了陈婆来帮忙。”

陈婆叹了口气:“我原是周府的厨娘,小姐待我好,我不忍看她受委屈。三年前,我看见老爷把小姐锁在厢房里,想救她,却被老爷划了一刀,就是我耳后的疤。后来小姐死了,我就留在宅子里,帮着夫人和小姐,等一个能帮她们申冤的人。”

“申冤?”我愣住了,“你们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申冤?”

周若雪点点头,从袖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我爹和老太监的书信,上面写着他们交易的内容。你把这封信交给县太爷,让他们为我报仇,我和娘就放你走。”

我接过信纸,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能看清上面的内容——周老爷为了升官,竟要把亲生女儿送给老太监做妾。我攥紧信纸,心里又气又怕:“县太爷会信我吗?这信……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苏夫人的声音很柔,“这信上有我丈夫的印章,县太爷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你若帮我们,我们会保你平安,还会给你十倍的月钱。”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帮你们。只是……你们别再吓我了。”

周若雪笑了,这一次的笑竟有了些暖意:“多谢沈先生。明日我们去给我上坟,回来后你就带着信去县衙。”

第二日寅时,我穿着青布长衫,跟着苏夫人和周若雪往后山走。苏夫人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青瓷瓶,里面装着安神汤;周若雪走在中间,手里拿着纸钱;陈婆走在最后,手里拿着个扫把。后山的路很难走,全是泥坑,我走得跌跌撞撞,却发现她们三人的脚步很稳,像是走在平地上。

小姐的坟在乱葬岗的最里面,是个小小的土堆,上面插着块木牌,写着“周若雪之墓”。苏夫人把青瓷瓶里的汤倒在坟前,周若雪把纸钱点燃,火光映着她的脸,竟有了些血色。

“小姐,今日有沈先生帮我们申冤,你很快就能安息了。”陈婆蹲在坟前,声音哽咽。

周若雪看着坟堆,眼睛里流出了泪,是红色的,滴在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娘,陈婆,多谢你们。等我沉冤得雪,我就投胎去,再也不回来了。”

从后山回来后,我拿着书信就往县衙跑。县太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看了书信后,脸色瞬间变了:“这周老爷竟敢如此无法无天!来人,把周老爷和那个老太监抓来!”

衙役们很快就把周老爷和老太监抓来了。周老爷一见我,就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外人,竟敢多管闲事!”

老太监则是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大人饶命,是周老爷逼我的,我……我只是想要个伴。”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大胆狂徒!周若雪是你亲生女儿,你竟敢为了升官把她送给老太监,还把她活活饿死!来人,把周老爷打入大牢,听候发落;老太监革去职位,流放三千里!”

周老爷被衙役们拖走时,还在喊:“我没有!是那个妖女陷害我!”可他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衙门外。

我从县衙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刚走到十里坡,就看见苏夫人、周若雪和陈婆站在路边,脸上都带着笑。周若雪穿着一身白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有了血色,眼睛里也有了眼白,看起来竟和寻常姑娘没两样。

“沈先生,多谢你。”周若雪走上前,递来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是我和娘谢你的。”

我接过布包,触手沉甸甸的,却不敢收:“小姐,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这钱我不能要。”

苏夫人轻轻摇头,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你收下吧。若不是你,我们母女俩还要在这宅子里苦等多久,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陈婆也跟着劝:“先生,这钱你拿着,回家给老母亲治病,好好过日子。”

我看着她们三人,心里忽然发酸,只好把布包收下:“那我就多谢夫人和小姐了。以后……你们还会留在周府吗?”

周若雪笑了笑,月光洒在她身上,竟有了些透明的迹象:“不了。沉冤得雪,我也该去投胎了。娘是牌位成精,如今心愿了了,也该回到坟里去了。陈婆,以后这宅子就交给你了,你若想走,便找个好人家安度晚年。”

陈婆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会守着这宅子,直到走不动路为止。”

我们又说了几句话,苏夫人和周若雪的身影渐渐淡了,最后化作两道白光,消失在夜色里。陈婆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先生,我送你回周府收拾东西吧,明日你就离开这里,好好过日子。”

我跟着陈婆回了周府,刚走进前院,就看见院角的老槐树叶子竟绿了些,不再是之前枯死的模样。陈婆说:“这树是小姐种的,小姐走了,它也该好好长了。”

当晚,我在东厢房收拾东西,忽然听见西厢房里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在开门。我壮着胆子走过去,看见西厢房的门开着,里面的梳妆台擦得干干净净,镜子亮得能照见人,胭脂盒里放着新的胭脂,像是有人刚用过。

“沈先生,别看了。”陈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小姐在跟你告别呢。”

我回头看着陈婆,眼眶有些红:“陈婆,你多保重。”

第二日清晨,我背着包袱准备离开。陈婆送我到门口,递给我一个青瓷瓶:“这是最后一碗安神汤,你路上喝,能保平安。”

我接过青瓷瓶,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下走。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老槐树的叶子“簌簌”响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跟我挥手。我回头看了一眼,周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青灰色的院墙在晨光里,竟少了几分阴森,多了几分平和。

我走在山路上,心里忽然想起件事——昨日在县衙,周老爷被拖走时,喊着“是那个妖女陷害我”,当时我只当他是狡辩,可现在想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周若雪说她是被活活饿死的,可货郎却说她是被吓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越想越觉得心慌,脚步也慢了下来。这时,怀里的青瓷瓶忽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的安神汤洒在地上,竟冒出阵阵黑烟,还带着股腥气,和之前货郎送来的木箱缝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陈婆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哑,而是尖锐刺耳:“沈先生,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我回头一看,陈婆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皱纹不见了,皮肤变得光滑,眼睛里没有眼白,和之前的苏夫人、周若雪一模一样!她手里拿着个扫把,扫把上的鬃毛竟全是人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血!

“你……你是谁?”我哆哆嗦嗦地问,手里紧紧攥着包袱。

陈婆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尖牙:“我是谁?我是守了这宅子三十年的鬼啊!周若雪确实是被饿死的,可她的心脏,是我挖出来的!”

我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往山下跑。可刚跑了几步,就看见周若雪站在前面,穿着红裙,脸上蒙着红帕子,手里拿着个木盒,正是之前装心脏的那个!她的脚步很轻,却一步就能跟上我,红帕子下面传来她的声音,又冷又细:“沈先生,你以为你真的帮了我吗?你只是帮我找到了下一个替身啊!”

“替身?”我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时,陈婆也追了上来,手里的扫把指着我:“你以为苏夫人是牌位成精?那是我用周若雪娘的骨头做的傀儡!周若雪的冤屈早就报了,三年前她就把周老爷的心脏挖出来,放在槐树下,那棵老槐树,就是用周老爷的血喂大的!”

我往山上的周府看了一眼,只见院角的老槐树上,挂满了人的头骨,树枝上还缠着人的肠子,鲜血顺着树干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和之前西厢房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浑身发抖,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周若雪摘下红帕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全是血:“我死的时候太痛苦了,需要有人陪我。之前的看宅先生,都被我做成了傀儡,帮我守着宅子。你帮我把周老爷送进大牢,我很开心,所以我决定,让你做我的新傀儡,永远陪在我身边!”

陈婆也跟着笑:“我已经守了这宅子三十年,也该找个人替我了。沈先生,你就安心地留下来吧,这里有吃有住,还有我们陪着你,多好啊!”

我转身想跑,可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低头一看,是老槐树的根,已经从地里钻了出来,像蛇一样缠在我的腿上,还在往我的身上爬!根须上的刺划破了我的裤子,扎进我的皮肤里,传来阵阵剧痛。

“救命!救命啊!”我大声喊着,可山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又传回到我的耳朵里,变成了周若雪和陈婆的笑声。

周若雪走到我面前,抬手抚摸着我的脸,她的手冰凉,像冰块一样:“沈先生,别喊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看,那棵老槐树已经等不及要吃你了,它最喜欢吃人的心脏了,就像当年吃周老爷的一样。”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老槐树看,只见树身上的人脸又浮现出来,这一次,人脸的嘴巴张得很大,里面全是尖牙,还在流着口水。树根缠得更紧了,已经爬到了我的胸口,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开始发黑。

“我……我不该多管闲事……”我后悔极了,当初若不是贪那点月钱,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陈婆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个匕首,匕首上还沾着血:“沈先生,别害怕。很快就好了,我会把你的心脏挖出来,放在槐树下,让你永远陪着我们,永远守着这山阴古宅……”

匕首刺进我的胸口时,我听见了老槐树的叶子“簌簌”响的声音,像是在开心地笑。我看着周若雪和陈婆的脸,她们的眼睛里全是血,嘴角咧着诡异的笑。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我看见老槐树的人脸张开嘴巴,把我的心脏吞了下去,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山阴县又有人去周府应看宅的活计,可再也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有人说,周府里有三个鬼,一个穿红裙的姑娘,一个穿素衣的妇人,还有一个穿靛蓝布衫的老妇人,她们在找下一个替身,找一个能永远陪着她们的人。

而那棵老槐树,长得越来越茂盛,枝叶越来越绿,只是每到夜里,就会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路过的人都说,那是沈砚的冤魂在哭,可只有周府里的三个鬼知道,那是老槐树在咀嚼心脏的声音,是她们在等待下一个替身的声音。

山阴古宅,从此成了山阴县的禁地,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而那三个鬼,还在宅子里等着,等着下一个贪财的人,等着下一个能永远陪着她们的替身,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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