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不敢轻举妄动
“到底是谁在乱收费？”
官吏脸色沉重地问。“不清楚，天津的漕运很频繁，很多脚夫都依附于各个帮派，小人也不方便打听，怕惹上麻烦。”
林北挠了挠头，帮派就是帮会，也就是这个时代的黑势力。
比较有名的，就是丐帮，不过他们不叫丐帮，而是叫【花子门】。
他们的行为不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讲义气，大多是欺负别人、抢东西、打人。
花子门专门做人口买卖。
他们盯上独来独往的人，把人骗到据点，然后打人、砸骨头、挖眼睛、用工具弄哑嗓子，再让这些人去街上乞讨，靠别人的同情心赚钱，这只是其中一种手段。
更狠的是，他们会把小孩弄残后，卖到富贵人家当太监。
至于拐卖妇女，更是常有的事。
所以在大明，如果没朝廷保护，又没有家族撑腰，女人和孩子都不敢出门。
林北之前让妻子待在家里，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嗯。”
官吏点了点头，继续记录。
这样的情况，在天津到处都是。
很多案件根本传不到京城，当李贤看到越来越多的消息时，双手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之前来过天津，是为了查看蝗灾的情况，当时有朝廷赈济和军队维持秩序，治安并没有这么糟糕。
但因为人口增长太快，天津的管理没跟上，短时间内竟然冒出这么多问题。
扫黑除恶，已经刻不容缓了。
现在天津百业待兴，要铲除这些 ，光靠他们带来的差役肯定不够。
能帮忙的，只能是城防军，也就是原来的天津卫，现在的天津水师。
李贤看向商辂，问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你觉得怎么办？”
商辂听完，眉头一会儿松开一会儿又皱紧，最后说道：“必须用强硬的办法，彻底把这股黑暗势力铲除。”
“可是光靠这些差役，力量不够，为什么军队不插手？”
商辂想了一会儿，提出了这个问题。
“可能是新兵，范都督觉得不太合适吧？”
李贤试着解释道，“要是军队管了，我们也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军事管制一般是在大规模民变或者战乱之后才会启用，这时候军队是最高指挥，所有事务都要听从军队安排。
这些说法，李贤和商辂也都听说过。
“先请军队来帮忙，但在那之前，知府大人先把这边的局势稳住。”
商辂摸着下巴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军队在京城的地位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而且用武力 混乱，本来就是军队的职责。
“那就这样吧，最近大家辛苦点，别看现在天津闹得厉害，但将来这里会成为各国通商的港口，各国朝贡也都要经过这里，想想扬州，想想南京，以后这里也会跟京城一样繁华。”
李贤笑着说道，顺便鼓励了一下手下。
大家都很累，而且心情都不太好。
众人也只能强打精神，没人离开。
虽然没有官衙，但朝廷还是给他们安排了酒楼住处，挺正规的。
自愿加班没工资，但就算不为百姓，只为了政绩，他们也得拼一拼。
林北回家后，特别高兴，他老婆见了，就问：“夫君，有什么喜事吗？”
“娘子，知府大人来了，朝廷派人来了，天津总算有清官了，我坚信，很快天津的治安就会好转，到时候你也可以去街上走走了。”
妻子的心情随着丈夫的情绪起伏，她睁大眼睛，随后嘴角弯成了月牙，笑着说：“其实我待在家里也没什么。”
林北不相信，也怪自己，因为之前他就一直跟妻子说京城有多繁华，京城的女子可以出门买东西，那边的治安多好。
这在女子心里埋下了向往的种子。
她那兴奋上扬的嘴角，就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娘子，你没看到，今天街上有了衙役，那些打架 的都少多了，还有那些收管理费的，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收了……”
林北坐下来，一边吃着妻子做的饭，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和林北这样的普通百姓相比，那些聚集在运河码头的黑帮就没这么开心了。
钱坚原本和林北一样，做的是漕运码头的生意，但他和都水司关系不错，因此拉拢了不少脚夫。
都水司负责审核、核算以及各种河道工程。
洪武十四年，明朝撤销了京畿都漕运司，就没有专门管理漕运的机构了，剩下的只是协助疏通河道的都水司。
所以现在的都水司实际上承担了后来景帝设立漕运总督的一些职责。
它属于工部，虽然有五品的郎中和员外郎，但大多数都是普通办事人员，郎中和员外郎平时很少露面。
这个部门管理混乱，现在朝廷新设了一个机构，第一天就立刻行动，四处查访，把钱坚的手下吓坏了。
没错，因为钱坚拉拢了不少挑夫，人一多就组织成帮派，开始做一些违法的事。
钱坚他们平时主要靠收取挑夫的介绍费和附近摊位的管理费赚钱，赚来的钱自然要送给背后撑腰的官员。
如果有一个完善的官府系统，尤其是那些戴着官帽的差役，对他们的威胁很大，所以现在他们能赚的钱也少了很多。
这天，钱坚脸色不好，因为知府和按察使等一干官员来了。
这些人可比之前的主事官级别高多了。
所以钱坚虽然心里不痛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坐在大厅里一句话都不说。
现在管事的官员级别变高了，这对他们这种结社的帮派来说可不是好事，因为高层官员更难接近。
“让兄弟们最近都规矩点，去打听一下宋大人接下来有什么安排，看看能不能找个靠山。”
想了半天，钱坚才对手下下令。
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敢跟朝廷对着干，但如今天津鱼龙混杂，很多人背后都有靠山，互相拉扯甚至吞并是常有的事。
否则，天津的治安也不会变得这么糟糕。利益的 引来了一批贪婪的人。
宋新虽然只是个驿丞，但他以前在福建就能行贿到京城的王振，可见他有多有钱。
后来当上了布政使，更是压榨百姓，把花出去的钱全都赚回来了。
因为他没犯谋反的罪，所以没有被抄家，现在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乡绅罢了。
现在的宋新，完全不像白天那样讨好别人，反而在脚夫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们要保护？我还需要保护呢！”
面对漕帮的无理要求，宋新也感到无奈。
以前京城文官清洗王振的时候，对宋新这种靠贿赂上位的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没了王振，就等于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想投靠其他势力，以他现在的身份，很难。
最重要的是，天津这块大蛋糕，连京城里的阁老都在盯着，哪是外面那些土霸王能插手的？
“宋大人，就不能找找杨老的关系吗？”
那个脚夫身材魁梧，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件短袖麻布马甲，问的是自己老大之前的问题。
“哼，你知道这次来的是谁吗？”
宋新冷哼一声说：“李贤，以前杨少师想见他一面，他一个验封司主事都不肯见，走杨老的门路？你们是不是活腻了？”
薛瑄不肯屈服于王振，李贤不见杨士奇，现在朝廷重用的都是以前被排挤的人。
尤其是那些老臣，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换了一批人，现在这些人都经历过风浪，在通惠河那会儿，就没谁替杨家说话，更别说现在了。
脚夫虽然不太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但他清楚，现在他们真的没人撑腰了。
“那宋大人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听到这话，宋新气得火冒三丈，说道：“我什么时候跟你们有生死相共的关系了？”
天津的局势变化得太快了，幸好宋新自己没怎么插手。
再说，他跟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
大多数人都是想着明哲保身。
现在宋新自己都快被人盯上了，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李贤向朝廷提出的请求，很快得到了批准。
【关于在天津府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的通知。】
兵部、户部、吏部、工部、刑部五大部门的官印，加上皇帝的玉玺，还有东厂的印信。
这是朝廷最高规格的行动，目的是让天津尽快恢复秩序。
两道圣旨，一道给李贤，一道给范广。
前期调查已经开始，百姓不断举报，官兵和衙役四处奔波，粗暴地踹开一扇扇门，把烟柳巷里那些衣衫不整的人全都抓了出来。
就在天津这边不停地抓小鱼小虾时，京城这边也没闲着。
“朕常常听说，每次京察的时候，各个部门的官员都护着自己的下属，长官往往博得宽厚的名声，每到这时候，只罢了几个官，敷衍了事，剩下的都宽容对待，而被弹劾的人，又难免蒙受冤屈。”
朱祁钰是在文华殿说这番话的，六部变成了五部，但朝廷并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因为人情世故。
只要是人管理，就免不了人情往来。
一次监考，一次举荐，一次碰面，关系就建立起来了。
就连于谦也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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