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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章 阮的性命不值钱


当车子来到衡阳路上,谢湛然忽然说道:“杨小姐的那位同学,要停车吗?”

    “停。”

    话出口,冼耀文的目光离开报纸望向车窗外,只见穿着校服的李丽珍站在车子前方两米的路边,注视着吉普车。

    他探头出车窗,冲李丽珍喊:“李同学。”

    李丽珍闻声来到近前,“耀文,你去静怡那里?”

    “你也是?”

    冼耀文细观李丽珍的脸,营养不良的症状比上次见面还要明显,显然台风季对李家而言是大灾难。

    “是呀,她叫我过去玩。”

    “上车,我们一起过去。”

    闻言,李丽珍欢快地绕到车的另一边开门上车,甫一坐定,目光便开始四下打量。

    冼耀文在挂在驾驶座背后的多层袋里摸出一条巧克力,递给了李丽珍,“新出的巧克力,你尝尝看。”

    李丽珍接过,喉结不明显地蠕动一下,小肚子明显地往里一凹,“好吃吗?”

    “大概是好吃的。”冼耀文轻笑。

    李丽珍撕开巧克力外包装的一道口子,掰下一块巧克力递给冼耀文,“你也吃。”

    冼耀文抬手抵住李丽珍的柔荑推回,“我刚吃完晚饭,肚子很饱,吃不下,你吃吧。”

    “嗯。”

    李丽珍点点头,收回手,将巧克力送入嘴里,旋即,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极度享受。

    第一口她吃得很慢,含在嘴里慢慢融化,第二口就改用嚼的,一口又一口,一条巧克力很快吃完,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巧克力还有,冼耀文却不敢再给,李丽珍肚里明显缺食,血糖飙升再骤降,身体就会谎报饥荒,饥饿感爬满全身,肚里空落落会令人心慌。

    李丽珍的意犹未尽还未消散,衡阳旅社到了,冼耀文跟在先行一步的李丽珍后面,进入旅社,看见杨丽华、杨静怡和女管事正在吃饭。

    杨丽华冲冼耀文行了注目礼,紧接着就看向李丽珍,“丽珍,我去帮你盛饭,坐下一起吃点。”

    “静怡妈,我吃过了。”

    李丽珍的演技不太好,粘在红烧肉上的目光出卖了她。

    “吃过了也再吃点,菜做多了,吃不完。”

    不由分说,杨丽华往后厨走去。

    与杨静怡完成眼神交流的冼耀文跟了上去。

    来到后厨,杨丽华一边拿碗,一边说:“在路上遇到的?”

    “嗯。”

    “丽珍她妈是个苦命人,她男人安排她和三个孩子先来台湾,自己好死不死坐了海张轮,留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还要拉扯三个孩子,她只好找了个男人帮衬。

    男人是个好人,就是命也不好,去年年尾被车撞了,一条腿瘸了,干不了活,一家五口人都指着她吃饭。”

    “开车的没赔钱?”

    “丧良心的,跑了。医药费把家底折腾光了,不然还能扛一阵。”

    杨丽华拿着饭勺使劲压米饭,碗里的饭非常紧实,差不多正常两碗的量,表面再盖上一层疏落松散的饭粒。

    盛好饭,杨丽华放下碗,扑进冼耀文怀里,“还好有你,不然我和静怡……”

    “不要说这种话,装一碟瓜子,给我跟进来找个借口。”

    杨丽华松开冼耀文,莞尔一笑,“瓜子只剩一点,要留着送给等下来住店的客人,我切点西瓜。”

    “瓜子用这么快,前些天生意很好?”

    “雨停了后每天住满。”

    杨丽华拿起菜刀,用抹布抹了抹刀身,切下一角西瓜皮,又用西瓜皮抹了抹刀身,随即用水冲了冲,擦拭一下,然后用菜刀将西瓜一分为二。

    待她切好西瓜,冼耀文端起砧板,跟着往外走。

    来到茶几边,多了两张矮板凳,一张被李丽珍坐着;杨静怡和管事陈淑芬换了位子,紧挨着另一张空着的矮板凳,冼耀文坐了下去,杨静怡的膝盖顶着他的腋下。

    杨丽华招呼李丽珍吃菜,杨静怡头往冼耀文这边靠,轻声说:“等下带我去看电影好不好?”

    “今天不行,已经和人约好见面。”

    “去哪里?能带我去吗?”

    “还不知道,大概去酒家。”

    “带我去好不好,我还没去过酒家呢。”

    “别胡闹,酒家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

    “不就是陪酒女嘛。”杨静怡嘟了嘟嘴,“最多我坐你边上不说话。”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折好的百元散钞,塞进杨静怡的裙子口袋,贴在她耳边说:“你跟李同学去衡阳戏院看电影,看完了就在衡阳路上吃点东西,吃完早点回来,不要乱跑。”

    “不要。”杨静怡旁若无人般头倚到冼耀文肩上,“你带我去嘛,我想和你一起。”

    冼耀文轻抚杨静怡的秀发,温柔地说:“听话,酒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改天我陪你从早上玩到晚上,去哪里由你说了算。”

    “真的?”

    “嗯。”

    “拉钩。”杨静怡伸出小指。

    冼耀文轻笑着伸出小指,与她的小指勾在一起。

    杨静怡轻念:“拉钩钌铞,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

    杨静怡喜笑颜开,夹了一块红烧肉,将肥的那一边戳向冼耀文的嘴。

    冼耀文咬在肥瘦相间偏瘦那边两毫米,咬掉了所有肥肉。

    杨静怡将瘦肉放进碗里,扒拉边上的饭盖住,又从盘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如法炮制。

    如此,冼耀文一连吃了五块肥肉,杨静怡心满意足地扒拉包裹瘦肉的饭往嘴里送,待脸颊鼓起,她欢快咀嚼。

    消灭了五块瘦肉,她的筷子又伸向红烧肉,但在堪堪夹到时被杨丽华的筷子挡住,杨丽华黑着脸说:“吃了几天饱饭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七八块红烧肉下不了一碗饭?你再夹,我打烂你屁股。”

    杨静怡悻悻收回筷子,放在嘴里用牙轻咬两下,伸到另一个盘里,夹了一点番薯叶。

    边上的冼耀文凝视杨丽华的愠怒面庞,很难猜测她是就事论事还是因吃醋而借题发挥。

    肉一次多买一点,可以同猪肉佬讲价,或便宜一点,或要点添头;一次全做完,既方便熬猪油,也节约柴火、配料。

    盘里的红烧肉不少,足有两斤有余,但显然不是准备一次吃完,而是会剩下不少留到明天后天吃,甚至会吃上三五天或更长时间,直到肉变味。

    当然,在衡阳旅社应该不至于吃那么长时间,明天再吃两顿也就差不多了,因为菜金是店里出的,王朝云不会过于苛刻,不过话又说回来,一顿吃两斤红烧肉,显然有点过份,特别是菜价还处于不正常的昂贵时期。

    从吃东家的要悠着点,到眼下一般人家根本不可能有杨静怡这种奢侈吃法,杨丽华发作实属应当。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大概杨丽华对未来还是充满担忧,不想看到杨静怡的生活水平提高过多,以防何时打回原形而无所适从。

    说白了,就是没有对他冼耀文建立完全的信任,担心他哪天玩腻了母女俩拍屁股走人,心中始终悬着“备荒”的念头。

    电光火石间,冼耀文将杨丽华的心思作了分析,行动上却没有对她教女儿进行干涉,只是拿起一瓣西瓜慢慢吃着,捎带关心几眼李丽珍。

    李丽珍吃饭的样子就是眼下的主流,一块红烧肉配着其他菜送掉大半碗饭,红烧肉却只少去不到半公分,且是从肥的一边开吃,肥肉易下饭,瘦肉留收尾,筷子夹着刮干净碗里的饭粒,最后送进嘴里细细品味一番。

    忽然,从大门方向传来木屐踩踏地板的声音,陈淑芬望了过去,少顷,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阿妹,今日平安费15块。”

    陈淑芬放下筷子走了过去,“昨天不是10块?”

    “昨天是昨天,今天土共广播说台湾要解放,治安加料,加5块保险费……长得真漂亮,让阿哥摸摸。”

    “啊~”

    当陈淑芬大叫,冼耀文快速转头望了过去,只见一只爪子摸在陈淑芬脸上,爪子的末端连着一张淫笑的脸,边上还有一张。

    “Take  down.”

    话音未落,谢停云从腰间抽出战术甩棍一甩,朝两个混混扑了上去。

    店外,谢湛然包抄而来。

    呼~呼呼呼~呼呼……

    富有节奏的破风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那只爪子。”

    谢停云闻言,左脚踩住刚才调戏陈淑芬的那个混混的脖子,战术甩棍扒拉混混右手摆到方便用力的姿势,抡起甩棍朝肘关节抽了两下。

    她听见咔咔两声,也瞧见肘关节处皮下泛红,抽走限制混混行动和阻止发声的左脚,让出通道给杀猪声尽情撒欢。

    “啊…~…”

    当杀猪声回落,渐止,冼耀文来到混混身前,对没吃加餐的混混说:“帮我带句话给你们老大……”

    不等冼耀文把话说完,混混便叫嚣道:“敢惹阮厦门帮,等咧收尸。”

    撇开被“陈近南”的陈永华这个台湾教父不谈,台湾帮派的最早源流,要从日据时期说起。

    小鬼子推行“以台治台”政策,将无业游民组织起来监视百姓,且常利用黑龙会等浪人欺压百姓,黑龙会浪人和地痞流氓勾结起来,大搞鸦片走私和诈骗活动。

    由于有这段历史渊源,因此,台湾帮派与东洋的雅库扎便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台湾帮派分子常把东洋雅库扎视为靠山。

    台湾光复,帮派分子失去昔日依仗的靠山,再加上陈仪抓住良机四处抓捕,遂使帮派陷于分崩离析之势,帮派分子四下逃窜。

    有的跑到东洋寻找昔日的靠山,加入雅库扎,学习黑道本领,等待时机返台寻求发展;有的逃离台北,到台北之外占领地盘,据地为王,成为各地的地头蛇,只留下一些角头经营着自己的地盘。

    战后台北市中心的一些繁华地带出现了势力真空,仅有一些小毛贼在游荡,待国府迁台,带来了一批军政要员不安分的子弟,他们仗着老子的权势,学着老帮派分子的模样,臭味相投者媾和,组成一个个帮派。

    他们结伙游荡、打架斗殴、逃学偷盗、乱搞男女关系,他们人多势众、蛮不讲理、招摇过市、小恶大作。

    说他们是黑社会,那就是抬举了,其实就是一帮瞎鸡儿混的二世祖,好在多少念了一点书,肚里的墨水不至于拉干净,没给自己总结出类似顽主的名号。

    不过,事情往往都有例外,其他是瞎混,厦门帮不是。

    厦门帮的骨干为厦门同安籍荣民,并曾经有在上海滩混过的经历,或在厦门港埠混过、当过水警的经历,前者为主,后者为辅,因此也被人叫成“小上海帮”。

    就说衡阳旅社打开门做生意,需要向三方缴纳“费用”:

    一为国府,需缴纳营业总额1.5%的营业税,以及房租10%的房捐,自有物业就按周边类似店铺租金标准缴纳。

    二为警备摊派,春防、夏防、秋防、冬防,一年四季的防费,还有延伸出去的标语费,以及卫戍费,每月100元,派出所开具的收据是“临时治安协助费”。

    摊派不是税,没有王法依据,硬顶着不缴也行,只要能受得了针对性的频繁临检,以及整个旅社的人都出现在通共名单上。

    第三就是厦门帮,码头税、摊贩照、娱乐捐、平安保险费,名目颇多,总有一项适合你,就像衡阳旅社匹配平安保险费,以前一天10元,今天看样子临时涨价。

    陀地费嘛,更没有王法依据,但硬顶着不缴真不行,香港社团的手段,厦门帮同样精通,且国府对帮派这个夜壶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好用,扔起来也容易,这两年的厦门帮正是被用的时候,被默许收陀地费换取“防共”情报。

    所以呀,厦门帮左手拎金汁,可泼你门面恶心人,右手拎脏水,随你挑怎么诬陷。惹了厦门帮,请立即致电蔡女士,恳请她将“阮的性命不值钱”这句让给你唱。

    “喔,带口信不够正式,我还是写封信麻烦你转交。”

    冼耀文嘴里不疾不徐说着,脚尖在混混脚底的木屐横档上一挑,木屐腾空而起,谢湛然用手一抄接住,右脚在混混的脖子上一跺,混混吃痛张嘴,木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混混嘴里。

    谢湛然右脚顺势往上一顶下巴,让混混的嘴巴闭合,右脚往后一收,接着在木屐上一点,咯嘣,门牙的断裂声响起。

    冼耀文俯身从混混嘴里抽出木屐,往里头瞅了一眼,随即安慰道:“还好,只断了一颗半门牙,根没断,好好的,攒够了钱可以去镶金牙,现在就是说话会有点漏风,并不影响带话。

    这样吧,信我就不写了,还是麻烦先生给带句话,我开始说啦。

    这天底下谁都要吃饭,娱乐捐也好,平安保险费也罢,我冼耀文都可以交,但麻烦你们做事规矩点,黄花大闺女的脸说摸就摸,一张嘴就是让别人替你收尸,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要先生带的话说完了,下面的话是说给先生你听的,您刚才诅咒我死,我冼耀文大人大量,只打算小惩大戒就轻轻揭过……”

    冼耀文摆摆手,“歹势,歹势,这样说太文绉绉,先生可能不好理解,我还是直白一点,您刚才诅咒我死,我打算反过来诅咒您一句就算了,您听好。”

    冼耀文凑到混混耳边,蚊声说:“我诅咒先生的阿姆、某、阿姐阿妹,有一个算一个,在宝斗里被人操烂。想解除诅咒只有一个办法,明天这个点之前,先生把自己的头砍下来。”

    抬头,离开混混的耳边,用正常说话的声音说:“现在,请先生带着自己的兄弟离开。祝两位有个美好的一天!”

    冼耀文的诅咒让混混的肺都快气炸,但他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打又打不过,先离开,搬了救兵再回来恁他娘。

    混混从地上爬起,搀扶另一个混混,两人跌跌撞撞正欲向门口走去,却被冼耀文叫住。

    “请把今天的平安保险费带上,不然两位回去不好交差。陈小姐,办一下。”

    “是。”

    目送两个混混离开,冼耀文回到茶几边,捧起没有吃完的那瓣西瓜。杨静怡一歪头倚在他肩上,眼里闪烁小星星,“你刚才好潇洒,好体面。”

    “潇洒和体面往往需要付出代价。”冼耀文轻笑回应,随即望向杨丽华,“不用担心,等下会有人守着。”

    杨丽华轻轻点头,继而低头继续吃饭。

    十分钟后,晚餐结束,杨静怡和李丽珍叽叽喳喳出门,陈淑芬守前台,冼耀文帮杨丽华一起收拾碗筷拿去后厨。

    碗筷放进木盆,杨丽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旋即扑进冼耀文怀里,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你和静怡不要玩了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

    “好。”冼耀文轻抚杨丽华后背,“给我一点时间,静怡这个年纪思想容易走进死胡同,一个处理不好,会影响你和她的母女关系,她也容易性情大变。”

    杨丽华仰头,一脸担忧道:“你打算怎么做?”

    “小女生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若是冷落她一段时间,她身边又恰好出现另一个不错的男生,她大概会移情别恋,等她快陷进去时,再出现另一个更不错的男生,到时,她会挑花眼,究竟是他好呢,还是他好呢?”

    “啊~”杨丽华讶然,“这样子怎么得了,静怡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能变成什么样子?”冼耀文轻笑,“静怡的父亲是彼时你最想嫁的那个男人吗?”(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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