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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夜夜笙歌


鹰司雅美拍了拍手,三横排四十几个莺莺燕燕三段式向冼耀文鞠躬,“冼先生”不绝于耳。

    起身的方式更为复杂,从第三排外省女人开始,或两个,或三个一起起身,且不是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依次来,而是有点随机的味道。

    起身,目光一一对向冼耀文,眼神妩媚却不拉丝,没有一丝挑逗的意味,两个接三个,富有层次。

    第三排全部起身,轮到第二排东洋女人,一样的起身方式,一样对冼耀文行注目礼,只是眼神变成温柔,两颊却挂上妩媚笑容。

    第一排本省女人,眼神和面容一直保持平和,也不行注目礼,仿佛只是一个人单独在花园里赏花,不知自己也是花正被人欣赏。

    三排女人,三种不同韵味,单独一排的女人又按照不同韵味再次细分,单是这个出场,不撒下大几千说不过去。

    冼耀文忽然觉得自己在丽池花园玩得有点俗,因为丽池花园一直在赚钱,他当初没舍得下狠心停业大整顿,来一个彻底的档次提升,只能一点点微调,不然也可以玩得雅一点。

    心念一转,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第一排前,从左到右将每个女人细细看了一遍,看脸和脖颈的色差,看柔荑是否圆润。

    随即站到中间,左右各扫了一遍,然后走向右三。

    “女士,能请你喝一杯吗?”

    女人左手往背后一抹,一本黄簿仔(特种营业从业妇体检簿)出现在手里,慢慢翻到末页,亮出“第2季度验讫”镭射贴纸,随后鞠躬,“冼先生请我喝酒是我的荣幸,我是贞枝。”

    亮“健康证”之举,以及艺名之巧妙,可见鹰司雅美的用心之深。

    贞枝符合二三十年代本省亲日士绅给女儿的起名风格,四九年之前,叫这个名字的本省女人应当不少,户籍重新登记时,估计改了一批,这个名字太日式。

    冼耀文握住贞枝的柔荑,牵着回到中间,对右八左六说:“小姐,能否请你喝一杯?”

    “好。”女人盈盈一笑,同样亮出黄簿仔,“我是定惠。”

    冼耀文冲定惠颔了颔首,牵着贞枝回到蔡金涂身边,“城哥,我就要这三个,你来。”

    “三个?”蔡金涂一头雾水。

    鹰司雅美却是冁然一笑,用国语说:“冼先生要我作陪?”

    “我对鹰司小姐很有兴趣,想跟你好好聊聊。”

    鹰司雅美的国语极为标准,一听便知是跟北方人学的。

    “我也很想了解冼先生。”

    冼耀文松开贞枝的手,搂住鹰司雅美的腰,贴在她耳边说:“我对鹰司小姐一见钟情,可否邀请你共度春宵?”

    “冼先生对女人向来这么直接?”鹰司雅美娇嗔。

    “不是直接,我是勇于尝试,万一你答应,我今晚便可抱得美人归。”

    “那我只能遗憾地告诉冼先生,你的尝试失败,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只相信日久见人心。”鹰司雅美不卑不亢道。

    “鹰司小姐人长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国语的口音更为漂亮,教你国语的老师一定是中国北方人,南方人的口音不如你标准。”

    “冼先生知道京香织,一定去过东京吧?”

    “我不仅去过,还知道鹰司平通的母亲姓德川,岳父是裕仁。”

    鹰司平通是鹰司家族当代家主,去年同裕仁第三女孝宫和子结婚而广为人知,《纽约时报》有一篇报导以“天皇的女儿嫁给月薪20美元的工薪族”为噱头。

    鹰司雅美面不改色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冼先生这个明白人。”

    冼耀文将鹰司雅美搂得更紧,“鹰司小姐大可放心,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

    鹰司雅美是间谍的可能性不大,情报机构不大可能犯常识性错误,排除间谍,他对鹰司雅美为什么用假名真不感兴趣,嗯,其实他对间谍更不感兴趣。

    “阿里嘎多。”

    冼耀文手往下滑,在鹰司雅美的臀上轻抚一下,圆润的C型臀,降低了她是东洋女人,在东洋土生土长的可能性。

    由于东洋女人长期跪坐、正坐的关系,臀肌长期拉伸,力量退化,加上低蛋白饮食习惯,臀型多为扁平或H型,先天翘臀也会被后天毁了,成年东洋女人翘臀的概率并不高。

    他呵呵一笑,收回手,目光对向蔡金涂。

    蔡金涂已经选好人,也是俩,正带着走过来。

    “冼先生,我们进个室,我为你准备了顶级东洋料理。”

    “城哥请。”

    一行六人来到个室,谢停云守在障子外,冼耀文和蔡金涂各坐一张座卓后相对。

    定惠坐冼耀文左手边,美人鱼坐姿,半边身体在他身后紧贴他的后背与手臂,头枕在他的肩上,左手上下抚摸他的臂膀。

    贞枝跪坐他的右手边,隔着三十公分远,双手摆弄座卓上的箸置,让其位于冼耀文最舒适取筷子的位置。

    鹰司雅美跪坐座卓的右窄边,与他斜对,手捧徳利,往猪口倒酒,倒好一只,放于他面前,接着倒其他三只。

    对面,有女给做着同样的事,蔡金涂待猪口放于面前,便端起向冼耀文致意,“冼先生,我要感谢你给你出的主意,我敬你。”

    冼耀文端猪口回敬,“城哥,我们之间不必言谢,干杯。”

    “干杯。”

    猪口到嘴边,冼耀文便闻到浓烈的酒味,很特别,是金门白干,呷一口细品,度数五十往上,是正宗金门走私过来的白干,不是公卖局经过重新勾兑的金门味白干。

    他想骂娘,喝什么正宗的呀,喝公卖局的多好,那个兑过水度数低。

    他放下猪口,说:“城哥,酒家还是喝低度的清酒、米酒比较好,白干度数太高,容易醉,对生意不利。”

    蔡金涂呵呵笑道:“冼先生,这个白干可不一般,是一个叫叶华成的人酿的,别人的白干只能卖十几块,他的能卖到二十几块,还被人抢着买。

    就是胡琏都看上了他的手艺,先是下令私人不能酿酒,然后派副官天天上叶家要求叶华成帮公家盖酒厂。”

    “哦?这么说以后可能喝不到了?”

    “不好说,叶华成早晚顶不住会答应给公家干活,从头家变伙计,他酿的白干就未必那么好喝了。”蔡金涂再次端起猪口,“冼先生你给我启发,我花高价把叶华成酿的白干都买了下来,放上一些日子,肯定能卖大钱。”

    冼耀文端起猪口,“城哥准备卖给贵客?”

    “是啊,囤积居奇,当作这里的招牌。”

    冼耀文竖起大拇指,衷心赞道:“这个主意好。”

    蔡金涂满脸笑容,“干杯,干杯。”

    又呷一口酒,冼耀文冲鹰司雅美说:“鹰司小姐,请带各位女士去赏月。”

    鹰司雅美闻弦歌而知雅意,拍了拍手,所有女人跟着她离开。

    待脚步声渐远,冼耀文说道:“城哥有没有在做黑米生意?”

    蔡金涂正色道:“有间铺子,公私都卖。”

    “城哥能从台泥拿到货?”

    “能拿到,量不多。”

    “哦。”冼耀文颔首道:“我能提供大陆的黑米,品质不是很好,但胜在价格便宜,而且量大,要多少有多少。”

    “多少一包?”

    “80元一吨。”

    “多少?”蔡金涂惊呼道:“4块一包?”

    “应该是8元一包,只有百公斤大包,没有五十公斤小包。”

    蔡金涂点上烟,思考片刻后说:“长期有货?”

    “两年没问题。”

    “我去香港运?”

    “我送到家门口,但最后一段路要城哥自己走。”

    又是一阵沉默,蔡金涂咬咬牙说:“我要5000吨。”

    “城哥,黑米放不了多久。”

    “冼先生给的价格便宜,不难销。”

    “好,五六天就有消息,城哥准备好接货。”

    “冼先生还有什么货?”

    “黑市在卖的都能提供,但奶粉、棉布、药品,我劝城哥别碰。”

    “没听到什么风声。”

    “可能很快就听到了。”

    蔡金涂稍稍迟疑,“美国烟有吗?”

    “明天,最晚后天,有人来找城哥,你和他聊,城哥不用在意我的面子,该还价就还价。”

    蔡金涂举起猪口,“干杯。”

    “干杯。”

    这一回,冼耀文一饮而尽。

    少顷,赏月的女人们被叫回来,个室回归并肩小酌。

    定惠在冼耀文耳边低语,“冼先生,我们喝一杯樱口渡酒。”

    冼耀文在定惠凝脂玉腿上轻拍,“不要用力这么猛,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定惠的右手伸到冼耀文右腋,上身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嘴里娇滴滴地说:“冼先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岂会怕了小女子的虚张声势。”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说着,冼耀文的左手从定惠的背后一绕,将她揽入怀中,贴耳道:“等下我会把你带走,然后直接送你回家,明天怎么汇报随你编,过两天我会再来帮你圆上。”

    定惠眼角微翘,头往上扬,嘴唇贴到冼耀文耳廓上,“我不擅长撒谎,身子却很干净,冼先生何不挥毫泼墨,誊写岁月峥嵘,点睛含苞待放。”

    冼耀文呵呵一笑,轻咬定惠的耳垂,旋即松开低语,“出口成章,文采不错,只是略显稚拙,不如返去,寻一铁桶,投之鸳蝴小说,付之一炬。”

    定惠睫毛齐扬,“冼先生知道我看鸳鸯蝴蝶派小说?”

    “文人里最为务实的就是鸳蝴派作者,读者喜欢看什么,他们就写什么,鸳蝴小说发展了四十多个年头,洞若观火的作者早早洞察自己的作品最大受众是女性读者,你接触鸳蝴小说时,专属创作早已炉火纯青。”

    冼耀文扶起定惠,让其正坐,他歪着头说:“富家少爷爱上卖身的我,实业巨子对陪酒的我一见倾心,这样的故事是不是甚合你意?”

    定惠眼白骤露,心惊不已,自己的心思居然被人给猜透。

    她爱看鸳鸯蝴蝶派小说,对才子佳人的故事欲罢不能,早先她不喜欢风尘派的故事,对“风尘女+富少/巨商”的组合嗤之以鼻,待现实逼着她成为陪酒女,她又希冀小说情节照进现实——一位风度翩翩的实业巨子带她脱离苦海,开展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她不愿苦等,也不想被动,天可怜见,第一位客人就有男主之姿,她怎么舍得错过,趁着自己的身体还没弄脏之前,主动出击方为上策。

    但……

    情节似乎并没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贞枝是人妇,定惠是雏,这是冼耀文特意挑的组合,一个雏一出招就是樱口渡酒,他差点将几十年的观女经验扔到地上踩,好悬脚没踩下去便闻到鸳蝴派的骚气,稍一试探,果真是。

    换一个身心健康的雏,没准他还有兴趣制造一段佳话,中了鸳蝴毒的就算了,还是留着给有缘人谱写“霸道总裁爱上三期梅毒又守寡带仨智障儿的我”。

    他将手搭在贞枝的小肩上,贞枝会意,改成美人鱼坐姿,贴紧他。

    他端起猪口,送到贞枝嘴边,“能喝吗?”

    “嗯。”

    “呡一小口。”

    贞枝嘴唇轻启,咬住猪口沿,呡了一小口,留下半枚唇印。

    冼耀文并不在意,下嘴唇贴在唇印上,呷了一口,旋即放下猪口,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鲷鱼薄造蘸取山葵酱油,送到贞枝嘴边。

    待贞枝呡住,他收回筷子放下,冲蔡金涂说:“城哥,你知道厦门帮的角头是谁吗?”

    “厦门帮?”蔡金涂稍稍迟疑,“好像叫林伟雄,脸哦,被石磨碾过一样,扁扁的,大家都叫他阿扁。厦门帮得罪了冼先生?”

    “衡阳路的衡阳旅社是我‘某’开的,今天厦门帮的人过去收保险费,对女管事毛手毛脚,被我的人收拾了一顿。”

    “冼先生要当心,厦门帮有警察伯做靠山,目中无人,虾米事都做得出来。”

    “我会当心。”

    举猪口致意后,冼耀文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鲔鱼大腹到贞枝嘴边。

    贞枝呡走后,他轻抚其小肚子,在肚脐眼边上感觉到折痕触感,往边沿游走,触感却是光滑弹润。

    “几个孩子?”

    “一个。”

    “男孩?”

    “嗯。”

    “乖吗?”

    “很调皮。”

    “你做事,谁带孩子?”

    贞枝脸上浮现淡淡忧愁,“五岁了,能照顾自己。”

    “你老公?”

    “他。”贞枝的表情变复杂,“指望不上。”

    “吃喝嫖赌抽占了几样?”

    贞枝呡了呡嘴,沉默片刻道:“以前全占,现在只占两样。”

    “以前家里种地的?”

    “什么都种一点。”

    “几甲地?”

    “27甲。”

    “不少。”冼耀文端起猪口,自己呷了一口,又喂贞枝呡一口,“你的国语很好,自学的?”

    “在学堂学的。”

    “哦,福建嫁过来的?”

    “漳州。”

    “难怪。”

    两人小声聊着,冼耀文除了不直接问家世,围绕着问了一圈,大致勾勒出贞枝老公家的情况:

    某个显赫家族的旁系,家里的男人有抽鸦片的传统,原本有田又有山林,还有几个小作坊,供得起光抽的公公和五毒俱全的老公。

    三七五减租时期,可能有人从中作梗,土地和山林被强征走,导致公公中风,婆婆靠变卖家当维持了一阵,卖得差不多时,公婆先后撒手人寰。

    老公成了当家人后,潇洒没几天,家当彻底卖空,变成家徒四壁。

    贞枝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听着儿子的喊饿声,老公在床上的打滚声、祈求声,没法子,只好咬咬牙祭出最后的本钱。

    冼耀文从甲鱼壳里夹了点蟹膏到贞枝的嘴边,贞枝嘴一呡,蟹膏进入嘴里,她津津有味地品尝。

    放下筷子,冼耀文搂住贞枝的腰,贴在她耳边低语,“知道我叫什么吗?”

    “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锦璇。”

    “陈锦璇?”

    陈是台湾本省人大姓,而漳州是台湾本省人第一大来源地。

    “嗯。”陈锦璇轻轻摩挲冼耀文的肩膀,“蔺陈锦璇。”

    “蔺?”

    冼耀文若有所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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