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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艰难的谈判


1984年3月,上海锦江饭店的会议室里,气氛从热烈转向了凝固。

长桌一边坐着苏宁、陈伟明、张忠谋,还有柠檬科技的财务总监凯文和法务总监罗伯特。

另一边是上海方面的人员……

市府的李副主任、经委的王处长,还有电子工业局的几位技术干部。

会谈已经进行了三天,前三天谈得很顺利。

李副主任先介绍了情况:“甘先生,上海非常欢迎宁芯半导体来投资建厂。我们浦东新区正在规划,可以拿出最好的地块,每亩地价格只要美国的十分之一。水电我们可以保证供应,价格优惠。人工成本更不用说,我们一个熟练技术工人的月薪,大约是一百五十美元,只有美国的二十分之一。”

王处长补充:“技术人才方面,复旦、交大、华东理工都有半导体相关专业,我们可以协调毕业生分配。另外,上海有几家老牌电子厂,有现成的厂房可以改造,能节省建设时间。”

张忠谋负责技术部分,他问了关键问题:“电力稳定性怎么样?晶圆生产一刻都不能断电,断电一秒钟,整批晶圆可能就报废了。”

“这个我们可以保证。”电子工业局的技术干部老周回答,“我们可以为工厂建设双回路供电,甚至备用发电机组。如果因为停电造成损失,政府可以协调补偿,另外可以联系配套一座专门的火力发电厂。”

陈伟明负责运营,他问了另一个问题:“原材料进口呢?硅片、特种气体、光刻胶,这些都要从日本、美国进口。海关手续会不会很麻烦?”

“浦东新区计划设立保税区。”李副主任说,“进口设备、原材料可以免税,手续从简。出口产品也有退税优惠。”

一切都谈得很好,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直到第四天上午,谈到最核心的问题——股权结构。

第四天早上九点,会议继续。

李副主任先开口:“甘先生,关于合资公司的股权结构,我们初步的想法是,上海方面以土地、厂房、部分资金入股,占51%的股份。柠檬半导体以技术、设备、剩余资金入股,占49%。”

这话一出,会议室安静了。

苏宁没有立刻表态,看向法务总监罗伯特。

罗伯特推了推眼镜,用很专业的语气说:“李主任,根据国际通行的外商投资惯例,技术方通常要求控股。因为晶圆厂的核心是技术,而技术需要持续投入研发。如果中方控股,决策权在中方,但技术更新和升级需要柠檬半导体持续支持,这会产生权责不对等的问题。”

王处长接话:“罗伯特先生,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对于关键的高科技产业,国家有政策要求,中方必须保持控制权。这不是上海能决定的。”

“那具体政策是什么?”苏宁问道。

“对于集成电路这样的战略产业,原则上要求中方持股不低于51%。”李副主任说得很明确,“特殊情况可以报批,但很难。而且,外资持股超过50%,很多优惠政策就享受不到了。”

张忠谋开口了,他是技术专家,说话直接:“李主任,晶圆厂不是普通工厂。它需要持续的技术升级,每年研发投入可能占总营收的15%到20%。如果柠檬科技没有控股权,我们很难说服美国总部持续投入巨资进行技术转移和升级。到时候工厂建起来,技术却停滞不前,三年后就落后了,这样的工厂有什么意义?”

老周技术干部点头:“张先生说得有道理。但政策就是政策,我们也没办法。”

第一天谈判,卡在51%和49%上。

第五天,双方继续谈。

苏宁提出了一个新方案:“如果股权结构不能突破,那我们可以考虑另一种合作模式——宁芯半导体独资建厂,但承诺达到某些条件。”

“什么条件?”李副主任问。

“第一,我们保证工厂的技术水平与世界同步,每三年进行一次重大技术升级。”苏宁说,“第二,我们承诺五年内培养不少于五百名本地技术人才,这些人才未来可以流动到其他中国半导体企业。第三,我们承诺采购一定比例的本地原材料和服务,带动产业链发展。第四,我们按时足额纳税,遵守中国法律。”

陈伟明补充:“如果这些承诺写进合同,并且有明确的考核标准,其实对中国的利益保障,比单纯占51%的股份更实在。因为技术升级和人才培养,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王处长沉吟:“这个思路……我们需要请示上级。但甘先生,为什么你们坚持要51%控股?49%的股份,你们也有很大话语权啊。”

罗伯特解释:“王处长,从公司治理角度,51%和49%有本质区别。51%可以决定董事会成员、任命总经理、批准年度预算、决定重大投资。49%只能参与决策,但最后可能被否决。晶圆厂投资巨大,技术更新快,如果每次升级都要经过可能不懂技术的股东审批,效率太低,风险太大。”

李副主任说:“我们可以约定,技术决策由柠檬方面主导。”

“但公司章程怎么写?”罗伯特追问,“如果写‘技术决策由外方主导’,这不符合中国的公司法。如果写‘重大决策需董事会三分之二通过’,那中方占51%,还是有一票否决权。”

谈判又陷入僵局。

……

下午,上海方面内部开会。

老周说:“其实苏宁说的有道理。我们要的是技术,是人才,是产业链带动。如果这些都能通过合同保证,控股不控股,确实没那么重要。”

王处长摇头:“老周,你不懂。控股是原则问题,不是技术问题。上面有文件,外资在某些领域不能控股,这是红线。”

“那怎么办?这么僵着,项目就黄了。上海现在需要高科技投资,需要就业,需要税收。”

“我再向市里汇报,看能不能特批。”

……

第六天,上海方面的态度似乎有松动。

李副主任说:“甘先生,我们请示了上级,有一个折中方案。你们可以控股,但不能超过50%。50%对50%,然后设立独立董事,关键决策需要三分之二通过。”

苏宁算了算:“50%对50%,加上独立董事……那实际上还是谁也不能单独决定。这种结构最糟糕,容易扯皮。”

张忠谋直接说:“李主任,我在德州仪器干过,见过很多合资企业因为股权对等而失败的案例。技术升级要钱,一方同意,另一方不同意,就卡住了。市场变化快,等他们吵出结果,机会已经没了。”

陈伟明也说:“我们选择上海,看中的是稳定的环境、低成本的土地和人工。但如果我们没有经营自主权,这些优势就没有意义。我们可以去新加坡,去马来西亚,甚至去台湾建厂。那些地方都欢迎我们独资,而且这些地方都在美国总部进行游说。”

这话说得很直白,几乎是最后通牒。

李副主任脸色不太好看:“陈先生,中国有巨大的市场。如果工厂建在上海,产品进入中国市场有优势。”

“但我们的产品主要出口。”苏宁接过话,“柠檬半导体的定位是全球代工厂,客户在美国、日本、欧洲。中国市场当然重要,但并不是现在。我们计划是,先做好代工,等技术成熟了,再考虑进入中国市场,这个时间最少要在十年以后。”

“那你们来上海投资,主要图什么?”王处长问。

“五个原因。”苏宁竖起手指,“第一,上海局势稳定,治安好,我们不用担心任何风险。第二,土地成本低,建厂成本可以节省30%。第三,人工成本低,运营成本可以节省50%。第四,有不错的教育基础,能培养我们需要的人才。第五,长期的稳定性和回报率。”

“就这些?”

“就这些。”苏宁很坦诚,“所以我们愿意来投资。但如果代价是要放弃控股权,那这些优势就不够吸引我们了。我们可以多花点钱,去别的地方独资建厂。”

谈判再次卡住。

……

下午休会时,罗伯特私下对苏宁说:“老板,他们的底线可能就是50%。我们要不要让步?”

“不能让步。”苏宁很坚决,“晶圆厂是长期投资,控制权必须在我们手里。今天让一步,未来会有无数麻烦。其实我们现在已经让步了,毕竟起初我们要求的是独资建厂。”

“但上海的条件确实最好!和上海相比,台湾和新加坡真的就是弹丸小地。”

“那就再谈。如果他们坚持,我们就放弃上海,去别的地方。”

第七天,谈判继续。

李副主任先开口,语气比之前缓和:“甘先生,我们连夜又开了会。这样好不好,你们占51%,我们占49%,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要签一份补充协议。”李副主任说,“协议里明确,在技术升级、设备采购、国际订单这些方面,你们有自主权。但在用工、采购国内原材料、利润汇出这些方面,我们要有发言权。”

苏宁和团队交换眼神。

罗伯特问:“具体怎么界定?技术升级的金额上限是多少?设备采购的审批流程是什么?这些都要写清楚,不然以后还是扯皮。”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联合工作小组,详细制定这些细则。”王处长说。

张忠谋摇头:“等细则制定出来,可能半年过去了。工厂建设不能等。”

陈伟明提议:“要不这样,我们分阶段。第一阶段,我们独资建厂,享受的优惠政策少一点,但决策快。等工厂运行顺利了,三年后,我们再谈合资,那时候你们看到我们的诚意和技术实力,可能更容易达成一致。”

李副主任苦笑:“陈先生,这不符合程序。要么一次谈成,要么不谈。没有先独资后合资的说法。”

又谈了一天,还是没有进展。

……

晚上,苏宁在酒店房间和陈伟明、张忠谋开会。

“你们觉得,上海方面是真的不能让步,还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苏宁问。

陈伟明分析:“我觉得一半一半。政策上确实有要求,但他们也想争取这个项目。现在的问题是谁先让步。”

张忠谋说:“老板,其实我们可以考虑一下50%对50%的方案。只要在章程里把技术决策权明确写给我们,经营上我们也可以接受一定的监督。”

“风险呢?”苏宁问。

“风险就是,如果未来关系不好,他们可以在非技术问题上卡我们。比如用工、环保、安全检查,这些都可以找理由拖延我们。”罗伯特说。

“那还是不行。”苏宁摇头,“我们必须有控制权。”

第八天,谈判桌上气氛更僵。

李副主任正式表态:“甘先生,我们最高能接受的,就是50%对50%,加上独立董事。这是最后的方案。”

苏宁也正式回应:“李主任,宁芯半导体只能接受控股,最低51%。这也是我们的最后底线。”

双方对视,都知道谈不下去了。

“那……很遗憾。”李副主任站起来,“看来这次合作暂时无法达成。”

“确实遗憾。”苏宁也站起来,“但原则问题,我们都不能让步。”

握手告别时,李副主任说:“甘先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一定有机会。”

离开锦江饭店,在回酒店的车里,大家都有些沮丧。

凯文说:“老板,上海的条件确实最好。土地价格、人工成本、电力供应,都比其他地方好。我们真的放弃吗?”

“不放弃,但也不能妥协。”苏宁说,“去新加坡建厂,成本高30%,但政策稳定。去台湾……政治风险太大。马来西亚和泰国怎么样?”

陈伟明说:“我了解过,马来西亚的槟城有英特尔和AMD的厂,产业链比较成熟。泰国曼谷周边也在吸引投资。但基础设施都不如上海。”

正说着,车上的电话响了——是酒店前台转来的。

“甘先生,有一位姓周的先生找您,说是电子工业局的,有急事。”

“让他到酒店咖啡厅等我。”

半小时后,苏宁在咖啡厅见到了老周,就是谈判桌上的技术干部老周。

他没穿代表正式的西装,反倒是穿着便装。

“周工,您这是?”苏宁有些意外。

“甘先生,别误会,今天我不是代表官方来的。”老周压低声音,“是我个人想跟您说几句。”

“您说。”

“其实我觉得,你们坚持控股是对的。”老周很直接,“我搞了三十年电子工业,见过太多合资企业因为股权问题搞砸。技术这东西,不懂的人不能瞎指挥。”

苏宁没接话,等他说下去。

“我听说,你们去新加坡看了地?”

“对,条件也不错,就是成本高些。”

“那如果……上海有办法让你们控股,但名义上不控股呢?”老周说得很小心。

“什么意思?”

“就是,法律文件上写50%对50%,但私下签协议,实际经营由你们主导。技术升级、设备采购、人事任命,都你们说了算。我们只保留监督权,不干预经营。”

“这……符合政策吗?”

“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周说,“关键是这个项目对上海太重要了。第一个现代化晶圆厂,能带动整个电子产业链,能创造几千个高薪岗位,能培养大量技术人才。市里其实很想做成,只是碍于政策不能明说。”

苏宁思考着:“如果这样操作,需要市里高层默许吧?”

“当然。”老周点头,“如果你们同意这个思路,我可以想办法递话上去。但成不成,我不敢保证。”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

“好。明天给我答复。”

……

第九天,苏宁团队内部讨论了一上午。

罗伯特从法律角度分析:“这种‘明股实不控’的安排,在法律上有风险。如果未来发生纠纷,法院只看工商登记,不看私下协议。而且,这种操作如果被上面知道,双方都有责任。”

“但这是唯一可能在上海建厂的办法。”陈伟明说,“老周敢这么说,肯定有高层授意。只是他们不能公开承认。”

张忠谋从技术角度考虑:“只要实际经营我们主导,技术路线我们决定,我觉得可以接受。名义上的股权,没那么重要。”

凯文担心:“但财务上怎么处理?利润怎么分配?”

“这些都可以在私下协议里约定。”罗伯特说,“比如约定利润分配按实际出资比例,而不是股权比例。约定董事会席位虽然对等,但总经理由我们任命,有日常经营决策权。”

苏宁最后拍板:“可以尝试。但我们要在私下协议里,把所有可能的争议都写清楚,特别是技术决策权、设备采购权、人事任免权。另外,要约定争议解决机制——如果发生分歧,怎么仲裁?”

下午,苏宁约老周见面。

“周工,我们原则上同意这个思路。但有几个条件。”

“您说。”

“第一,私下协议要有法律效力,最好能在香港或新加坡公证。第二,协议里要明确,技术相关的一切决策,包括研发方向、设备采购、工艺改进,都由宁芯半导体决定。第三,总经理和所有技术部门主管,由我们任命。第四,利润分配按实际出资比例,而不是股权比例。第五,如果未来政策允许,我们要有权将股权比例调整到法律允许的最高值。”

老周仔细记下来:“这些条件……我觉得可以谈。我今晚就汇报。”

第十天,老周带来了好消息。

“甘先生,上面原则同意。但有两个要求:第一,合资公司要注册在上海,税收交在上海。第二,要承诺优先雇佣上海本地人,并承诺技术培训计划。”

“这些大部分都可以。”苏宁说,“但是不可能优先雇佣上海本地人,根据我们晶圆厂的未来发展,不会对某一地域人员优待。”

“那……我们重新开始谈判?”老周问。

“不。”苏宁说,“正式谈判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签两份合同:一份是给上面看的合资合同,50%对50%。另一份是私下协议,约定实际权利和义务。私下协议签完,我们立刻启动项目。”

“好!”老周松了口气,“我这就去安排。”

三天后,两份合同摆在桌上。

一份是《关于合资设立上海宁芯半导体制造有限公司的合同》,股权50%对50%,注册资本一亿美元,双方各出资五千万。

另一份是厚厚的《补充协议与章程细则》,足足一百多页,规定了所有实际操作的细节。

苏宁和李副主任在公开合同上签字,交换文本。

私下协议,由双方授权的代表在另一个房间签字,没有媒体,没有闪光灯。

签字完毕,李副主任握着苏宁的手,低声说:“甘先生,希望这个项目能成功。”

“一定成功。”苏宁说。

走出签字厅,张忠谋感慨:“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来了。”

陈伟明说:“在全世界做生意,有时候要懂得变通。”

苏宁看着窗外的上海:“只要能做成事,变通就变通。重要的是,工厂能建起来,技术能落地,人才能培养。”

“接下来做什么?”凯文问。

“买地,建厂,买设备,招人。”苏宁说,“两年后,我要看到第一片‘上海制造’的芯片下线,尽可能的在浦东拿地,能拿多少拿多少。”

车队驶离饭店,前往浦东新区看地。

而上海的第一个现代化晶圆厂项目,就在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式中,悄然启动了。

未来会有多少挑战,谁也不知道。

但至少,第一步已经迈出。

而这关键的一步,靠的不是谁压倒谁,而是双方都找到了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在原则和现实之间,在政策和需求之间,在控股和合作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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