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4章 素墨
其实这与奥地利帝国自身有关,由于国家本身过于松散,所以奥地利一直都在执行严格的户籍制度和通行证制度。
前面讲德意志关税同盟时就说过,奥地利过去的拼多多制度导致关卡林立收费混乱。
其实根源都差不多就是奥地利帝国本身是由多个政治实体拼凑而成,所以留下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
曾经奥地利帝国的臣民想要从一个村子搬到另一个村子都很困难,除非是结婚,否则就要通过各种部门的同意和批准比现代出国都困难。
弗兰茨为了加入德意志关税同盟直接搞出了一个内莱塔尼亚通行证,有了这种新式通行证就可以在奥地利帝国的大多数区域内畅通无阻。
他登基之后更是建立了身份证制度来取代原有的通行证制度,这样一来就让奥地利的民众和财富可以在帝国内部自由流通。
不过这对奥地利的警察并不起任何作用,他们可以查通行证一样可以查身份证。
查身份证的话,只要身份证在身上不就好了?
弗兰茨只能说太天真了!奥地利的警察只要怀疑你身份证上有造假的可能一样可以进行拘留。
除非能找到律师或者让对方觉得没必要,否则他们的拘留权几乎是无限的。
在弗兰茨进行调查时,甚至发现有人被整整关押了十年,期间没有任何提审和盘问。
原因是抓人的那名警察刚把人抓进来,自己就醉酒死了。
于是乎那位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就成了一颗无人过问的小草。
至于没有身份证则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流浪汉抓起来,然后送到前往殖民地的船上。
有几名从殖民地回来的剧作家便是这种遭遇,他们不过是出门溜达溜达就莫名其妙被抓到了船上。
在殖民地摸爬滚打近十年才回到维也纳,他们怎么可能不把自己的遭遇写出来。
然后便是保护费,由于自身权力大,再加上很多法规都需要主观判断。
这就给了奥地利警察留下了自由裁定的空间,具体尺度完全由他们定夺。如果不把他们伺候好,那就别想安生。
对于那些正规经营企业,奥地利的警察也一样敢于上门勒索,和对付那些饭店和旅馆的手段差不多。
一句“消防安全检查”或“卫生不达标”就能让企业停工停产,其中的损失远大于给奥地利警察的贿赂。
当时奥地利警察手中是有消防安全监督权的,消防队则是只有灭火的权力。
弗兰茨又搞出了《卫生法》,但由于制度不完善缺乏严谨的相关法律法规,所以卫生监督权也被这群家伙窃取了。
精明的商人们自然会选择破财免灾,而那些有雄厚背景的家族企业或者工厂根本不会进入他们的视野。
毕竟贵族可是有贵族元老院的,一旦事情闹大根本遮掩不了。
除此之外便是吃空饷,这在奥地利帝国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大抵就是一名高级警察可以虚报很多线人,然后以此领取高额的情报费用。
由于保密协议的存在,审计监察部门根本没法进行确认。
除此之外各种栽赃嫁祸、仙人跳的行为也是屡见不鲜。
由于弗兰茨对奥地利帝国境内黑帮的全面打击导致很多奥地利警察顶替了黑帮头目,有他们的帮助,那些黑灰产业反而是愈加壮大。
各种小偷、流氓、妓女、骗子、打手,甚至亡命徒与其共生形成了一个个全新的黑色帝国。
调查到此时弗兰茨的脸上几乎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这么多年的改革下来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王八蛋,他们甚至还进化了。
弗兰茨直接叫来了库尔特,他想问问眼前这位奥地利帝国警察总长整个国家的警务系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其实弗兰茨在登基之前已经扫荡过一次奥地利的警务系统,当时有很多问题他已经一一解决。
但没想到仅仅是十年时间他们便已经卷土重来甚至是变本加厉。
这些日子里奥地利帝国的监察机构全力运作,各种报告已经摞堆满了一整个柜子。
“库尔特先生,您有什么想说的?您当初说的美好前景呢?你说的法制国家呢?”
注意这里弗兰茨说的是法制国家,并非现代意义上的法治国家,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比如大秦就可以被称之为法制国家,但不能称其为法治国家。
弗兰茨记得曾经高中教辅书上有一句话,记忆可能比较模糊了就大概说一下。
法制是“以法治国“,法治是“依法治国“——前者法律是手段,后者法律是目的本身。
科普到此为止。
出人意料的是库尔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或者不安的神色,相反他十分淡定地看着那些报告。
“陛下,我倍感欣慰,我觉得这只是个开始。
我们的工作人员确实收了钱,但也为他们提供了方便。这应当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我觉得这些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真正的堕落并非拿钱办事,而是将别人的困难和近在眼前的商机视而不见。
那些愿意出钱的绅士们明显拥有更雄厚的财力,更坚定的决心,而且更加通情达理。
在这个世界能赚到钱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证明,他们本就是天生的强者,他们更该获得机会,更该活下来。
我们不应该把机会让给那些软弱无能之辈,他们本就抓不住机会。
我们这样做不过是加快了优胜劣汰的过程而已。
市场是如此的伟大,那些平民和警官会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监狱更是如此,凭什么那些罪犯能享受帝国的大锅饭?他们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些囚犯本就是我们国家的渣滓,我们的狱警不过是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罪犯和他们的家人付不起钱又不肯用足够的劳动换取未来,他们本就该被清除,我们是在治疗这个国家剔腐才能生肌。
陛下您知道吗?我只用了过去三分之一的成本就养活了奥地利帝国的整个警察系统,甚至我们还实现了盈利!
现在我们不需要您的补贴!我们还能给这个国家赚得更多!这一来一回就等于为国家创收两亿弗罗林,普鲁士王国一年的财政收入都不见得有我们上缴得多!
陛下,我知道您是一个伟大的皇帝,但您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您一样做圣人。贫民窟里的乞丐,地里的农民,山里的贱民,他们也想做圣人。
但他们如果真做了圣人,明天就会饿毙街头。
而且圣人是可怕的,他们只听从自己的心声,法律和制度约束不了他们,更不会畏惧您的权威。
但奥地利帝国需要的是忠诚的臣民,而非无法控制的怪物。
您只看到了奥地利的警察系统中每个人都在贪腐,但他们不但不会花费您的钱,还会主动上缴所得,自觉维护这各国家,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杀鸡取卵。
一个正义的警探可能会质疑您的命令,比如赫尔策先生,他一直在追查一些不该追查的案件。
即便是从市内的总警探变成了一个郊区的小片警,他依然不肯放弃,因为我们无法阻止他。
但如果一位警探收了贿赂,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么他就等于是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这个国家交给了您。
因为这位警探知道只要自己稍有不忠,您就可以随时毁灭他。
这个过程是绝对正义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提出质疑,人们只会赞美您的伟大,唾弃他的无耻。
基于这样的反腐机制,官员们对您的忠诚是无限的。
为了维护现有的这一切,他们必将拼尽一切,这些有着些许污点的官员可比那些只会尽力而为的卫道士强多了。
因为他们是在拼命!
不信您可以看看现在国内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反叛者了?
所有人都在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工作而努力,大家珍惜手中的权力所以会竭尽一切所能去打击破坏帝国的人。
陛下,您是如此仁慈,难道您就容不下我们这一抹灰色吗?”
看到弗兰茨久久无言,库尔特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陛下,英明如您想必不难决断吧。”
弗兰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你果然该死!”
“陛下,我不明白,我对您的忠诚日月可鉴!您可以去查我的账户,我已经将我的所得全部上缴。
现在这绝对是对奥地利帝国最有利的做法!”
其实弗兰茨早就听过类似的高论,只不过那位大才建立的国家24年就亡国了。
他本以为眼前的奥地利警察总长多少会找些借口来蒙混过关,没想到库尔特居然还把这当成了功绩。
弗兰茨费了这么大力气,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做出的成绩就这样被人轻描淡写地推翻了?
库尔特的话术乍听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尤其是对于那些有一定阅历和有一定思考能力的人来说更有杀伤力,甚至在特定情况下可能会变成真理。
不过对付弗兰茨这种常年接受高强度PUA和强制洗脑的人来说却只是一层淡淡的浮云。
弗兰茨缓缓开口。
“凡是可以用‘利益’购买的忠诚,一定会被更高的‘利益’所收买。
凡是因‘恐惧’而低下的头颅,一定会在恐惧消失时露出獠牙。
你的做法不过是将国家降格为过家家式的黑帮游戏,所谓的利益捆绑乃是以身饲虎式的愚行。
当他们将国家的内脏掏空,你觉得他们是会留下继续高喊忠诚,还是会改换门庭?抑或是换个新老大?”
库尔特瞳孔巨震,额头已经汗如雨下,他没想到自己完美的理论居然会被人驳得体无完肤。
弗兰茨甚至根本就没去抓那些细节,直接在库尔特最自信的理论和逻辑上碾压了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库尔特的话和行为根本经不起推敲,靠着贪污和收黑钱、搞灰产能振兴国家?
那非洲早就该是遍地发达国家了。
而且贪污这玩意是一个能量化的指标吗?又或者能指望这群贪官都实话实说?
上缴一亿多弗洛林,又为奥地利省去上千万弗洛林的费用,话是没错,但谁能保证真实性呢?
“既然你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么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贪污的本质是什么?
因公废私、损公肥私。您说这帮贪官污吏能建设好国家?
不,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中饱私囊,挖这个奥地利的根基。
就拿您最喜欢的市场举例子,如果仅仅是因为那些贿赂的门槛费就能干掉其他的竞争对手。
您猜那些商人和工厂主们会怎么做?他们是继续提升产品质量呢?还是巴结那些贪官以获得垄断市场的权利呢?
技术研发和开发新品可是要花钱,要冒风险,但权钱交易可不用考虑那么多,回报是直接可见的。
您如果是商人,您会怎么做?
这也许跟您的本职有些远,那么就说说奥地利警察系统的问题吧。
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中有一个寓言,那就是当牧羊犬无法保护羊群,甚至还在撕咬羊群的时候,羊群就会期待狼的到来。
你们这样盘剥民众,他们会不会在下一次危机到来时对奥地利帝国反戈一击呢?”
“陛下,没人能威胁到您的帝国,我们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库尔特依然想要通过表忠心来博得一线生机。
弗兰茨非但没有接受那些马屁,反而是怒斥道。
“可我不在了呢?而且不要把整个国家的功绩拦在你们身上。
反叛分子的销声匿迹是因为国家足够强大,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那些强敌也都被一一击败,并困于自身的囚笼之中。
这些是奥地利帝国的将士们一场一场拼出来的朕一手谋划的和你的那些手下们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腐败和堕落是会传染的,这些垃圾会不断自我复制、自我迭代,然后改变整个奥地利帝国的体制,让真正正直善良的人无法生存。
剩下的便全是你们口中的那些“强者”,不过是一群擅长钻营和敛财的无耻之徒而已。
他们既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没有牺牲一切的觉悟。
当真正的危机来临时,他们便是第一批叛徒。
忠诚?他们只忠于自己。责任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存在!
至于那些没有强制约束力的义务更只他们是用来粉饰的狗屁。
我们再退一万步讲。以贪腐作为投名状似乎是在保卫皇权,但那不过是一个幌子。”
弗兰茨站起身来拍了拍库尔特的肩膀。
“而你,我忠诚的大臣,你才是那个负责收集把柄和分配利益的人。”
库尔特心脏猛跳咽了一口水刚想解释便被一股巨力按着撞向了桌面插着的装饰物上。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飞溅的血花沾满了桌面,直到库尔特的身体彻底没了声息,一支合金制成的羽毛笔完全没入了他的眼眶,弗兰茨才松开手任由尸体缓缓滑落。
“想当权臣,你还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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