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书屋 > 不良人:诸位,一起复兴大唐吧! > 第533章 立马吴山第一峰(十四)

第533章 立马吴山第一峰(十四)


假李行至底舱门口,脚步却突然停住,进而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镜心魔。

    “你留在这里。”

    镜心魔脸上的恭敬神色微微一滞,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稳住,才未撞上假李。

    他飞快扫了下假李的背影,随即拱手,谄媚笑道:“陛下,舱内晦暗,其人虽内力受制,可终究……陛下关乎江南与我不良人存续,不宜独处这等险地。不若让小奴随侍在侧,寸步不离,也好时时有个照应,以防万一。”

    假李饶有兴致的回过头,目光在镜心魔低垂的脸上转了一圈,嘴角扯了一下,若说这是笑,也是冷笑了。

    “险地?”

    他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然后才淡淡道:“我与他之间,说几句体己话,何险之有?”

    说着,他侧过头,斜睨着镜心魔,语气玩味更甚,“还是说,你觉得……他会对我不利?或者,是我会对他做些什么?”

    镜心魔心头一凛,背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低着头,心下念头急转。

    平时的时候,镜心魔在假李面前是极少多嘴的,比起服侍李存勖来更是低调十分。

    但现下局势越来越关键,他又知道假李对李星云那种复杂难言的执念,何况在败逃途中,假李的心绪早已不可受控,任何一点外力的影响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而李星云周身大穴被封,内力涓滴不存,在这逼仄的底舱里,面对情绪不稳的假李,与砧板上的鱼肉可谓并无二致。

    然而,万千思绪在脑中翻腾数个来回,镜心魔终究只能将腰弯得更深了些,声音也放得更低:“小奴只是以为,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陛下安危,于不良人而言,重于一切。”

    假李闻言,便满意一笑,拍了拍镜心魔的肩膀。

    “天罪星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他眯着眼,语气显得颇为受用,“但有些话,只能有两个人听。你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既然能被允许守在门口,便不算完全隔绝内外了。

    镜心魔心知再行劝阻非但无用,反而可能引火烧身,遂当即不再多言,顺势深深躬身下去:“小奴遵命。”

    他依言止步,垂手肃立在门口,假李这才满意颔首,走入舱中,进而顺手闭上舱门。

    不过就在那门缝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假李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消失无踪,只是尽数化为讥诮与漠然,嘴角甚至还若有若无的勾起一道冷笑。

    “咔哒。”

    门闩落下的轻响传来。

    门外,镜心魔的心随着那声轻响猛地一沉,内力瞬间加速流转,气血贯注双耳,尽力捕捉着舱中任何一点微弱的声响。

    …

    天色本就昏沉,微薄的天光透过一方气窗渗进来,底舱里自然就显得更加昏暗了。

    一盏油灯在桌上点着,火苗不大,勉强照亮桌案周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李星云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卷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旧书,正就着这昏黄的烛光慢慢翻看。

    他从扬州被徐温带至武昌,再从武昌被裹挟着一路败亡至此,但看他这番姿态,倒不似身处囚牢,反像是在某处可听风赏雨的庭院中闲度光阴。

    假李走进来,看见李星云这副模样,脸上的讥讽与冷笑便更甚。

    但他却没有开口,只是像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先绕着那张桌子和桌旁的李星云,缓缓踱起步来。

    从假李进入此间前后,李星云都只是依旧徐徐翻阅着书页,仿佛全然未觉,只有在假李的脚步声转到身侧时,他翻页的动作才会极其自然的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假李终于停下了绕圈的脚步,在李星云正对面站定。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李星云这番泰然自若的姿态,随手拉过桌旁另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片摇曳不定的灯影,界限分明。

    “几次了?算上扬州皇宫外那一次,这是你第几次见到我了?”

    李星云抬起头,合上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书卷,迎上假李的目光,眉头微挑:“什么意思?”

    假李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我很好奇,”他盯着李星云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点什么,“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见到我这张脸,都能这么平静?”

    李星云将书卷轻轻放在桌上,双手自然的交叠在膝头,故作思索了下,道:“那我该怎样?惊慌失措?还是该痛哭流涕,求你放过?”

    假李的瞳孔不易察觉的缩了缩。

    李星云这种平淡到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回答,本来也确实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真的听闻过后,却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挫败和……被轻视……

    “你该怎样?”

    假李仿佛被气笑了,他重复了一遍,然后压抑着火气,语速渐渐加快道:“在你看到另一个‘你’,坐在本属于你的位置上,统领着你的臣子和兵马,甚至可以决定你的生死时,你难道不该惶恐,不该惊愕,不该不可置信的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李星云闻言一怔,随即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进而一拍手掌,露出一个“好像是该这样”的表情。

    见他这般模样,假李心中那无名火噌地窜起,但他终究压制住这股怒气,只是猛地向后靠回椅背,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呵……是了,我忘了。”

    他摇着头,从指缝间看着李星云,冷笑道:“你是李星云。生来就是李唐的嫡系血脉,是这天下名义上最尊贵的人之一。你怎么会明白,一个人需要付出多少代价,需要怎样挣扎,才能抓住一点点看似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怎么会体会,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什么叫做匍匐求存!你永远站在高处,自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他娘的是理所当然!”

    李星云静静听着,末了微微颔首:“我确实不曾体会过你说的这些。”

    这话入耳,反而像一盆冷水浇下,让假李骤然清醒了几分。

    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区区一个李星云轻易牵动了情绪,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便被他硬生生压回胸腔,化作一道冷哼。他放下手,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袖口,再开口时声音就已然恢复了之前的低沉。

    “你当然没有经历过……我记事起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大帅。他把我这个孤儿带在身边,让我在不良人中长大。在他那里,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个世道上,心不狠,成不了事。大帅从不直接教我这些,但他让我看,让我自己去悟。

    他带着我走遍了中原,看遍了这所谓的江湖。我见过老实巴交的农户,是怎么被世道逼得卖儿卖女,最后一把火烧了自家房子,自己吊死在了村口的歪脖子树上。我也见过道貌岸然的君子,是怎么为了几个铜板或者一点权柄,就能毫不犹豫的把至亲好友推进火坑,还能转头对着他们的尸骨掉几滴眼泪,说自己迫不得已。”

    他冷笑着看向李星云,后者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解,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继续道:

    “你以为这世上的恶人都是天生就坏透了的吗?我见过太多人,起初也不过是想活下去,想护住自己在乎的那点东西。可在这乱世里,要么你踩着别人往上爬,要么就被人踩在脚下。善良?仁义?那都是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讲的东西。

    大帅让我明白,要想不被这世道吞掉,就得比它更狠。所以我学着收起那些无用的怜悯,学着算计,学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为我知道,稍有心软,死的就是我。”

    李星云沉默了一会,才道:“乱世如洪炉,众生皆苦。”

    “苦?你也会知道苦?”

    假李讥笑一声,眯着眼倾过身去,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自小就知道不良人里所有的秘密,知道那些埋在天下各处的肮脏和不得已。那时候,他是大帅,是所有人的天。而我……就是所有不良人默认的少主。他们都觉得,我会是下一个不良帅,会接过他手里的一切。连我自己……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骤然聚焦,狠狠钉在李星云脸上。

    “你知道是谁改变了这一切吗?是谁,把我从那个位置上拉了下来,把我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是谁夺走了我原本应该有的人生!”

    李星云看着他,眉头微皱,嘴唇略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假李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只是猛地站起身,复而居高临下的指着李星云,手指甚至因为这一瞬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你!就是从你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再允许我称呼他为‘老大’,所有不良人也不再将我与他视作师徒!这些人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他的弟子,他唯一的传人,从你出现后,就只能是你!只有你!所以,这个苦字,我都从未说过,你凭什么说!?你这样的人,又凭什么说苦!?”

    李星云错愕了会,似乎有些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才缓缓道:“我并不关心你过去是谁,和袁天罡又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有些事,从最开始就已经注定。即便这世上从来没有我李星云,你难道就真的以为,他……”

    “没有你,他绝不会这样!”

    假李厉声打断了他,眼眶微微发红,而后冷笑更甚。

    “你根本不知道!当年镜心魔第一次找到你,把消息传回给他时,他是什么样子!我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十几年!我从未见过他那样……那样难以自持的振奋,那样……那样像是看到了唯一希望的眼神!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的脸,我的人生,我唯一……唯一视作支柱的人!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出现了!”

    李星云望着他因激动而有些扭曲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

    “你真以为,在袁天罡的那盘棋里,你这颗棋子,不是从你出生,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被放在了那个位置上吗?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特定的‘李星云’,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承载他意图的容器。是你,或是我,本质上并无不同。”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假李嗤笑一声,“你只会觉得自己身世飘零,命运多舛,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身不由己。可你看看你这一路,李唐皇室的血脉,阳叔子倾囊相授的教导,陆林轩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张子凡、马希声……甚至到了江南,还有上饶!你得到了多少?你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人前仆后继的把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捧到你面前!他们为你铺路,为你牺牲,就算你把事情搞砸了,搞糟了,也总会有人替你找补,说你一定有苦衷,说你是不得已!”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一步步逼近李星云,阴影几乎要将后者完全笼罩。

    “可你看看你现在,看看你这副样子!你凭什么?凭什么还能摆出这副好像看透了一切、什么都不在乎的鬼样子!”

    话音未落,眼见李星云还欲反驳,假李胸中积郁的怒火再难抑制,他猛伸出手,一把死死攥住了李星云额前的头发,用力向上一提!

    李星云闷哼一声,颈骨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拉扯得发出细微的声响。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格挡,但手臂刚抬起一半,便被假李另一只手如铁钳般轻易攥住手腕,死死摁住。

    假李力量奇大,几乎是将李星云半拖半拽的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进而踉跄着扯到舱中一面模糊的铜镜前。

    外间的镜心魔心下一紧,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门上,脸上冷汗直冒,内力催谷至极限,凝神倾听。

    好在假李将李星云拖拽到镜子前后,并无更多过激动作,只是一手死死抓着李星云的头发,迫使他的脸朝向镜子,另一只手则指着镜中那两张在昏暗光线下几乎无法分辨彼此的面孔。

    “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

    镜面因为昏暗,映出的人影有些扭曲变形,如同水中的倒影。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此刻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一张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涨红,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另一张则因为疼痛和窒息感而微微发白,眉头紧蹙,眼中亦是怒意勃发,但明显克制了许多。

    “你以为这世上,谁最了解你?是你那个小师妹陆林轩?还是把你养大的阳叔子?或者,是你那个没经过多少风浪的小娘子?”

    假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亲密感,紧贴在李星云的耳边响起。

    “错了!是我!”

    他的手指用力点着镜子里李星云的影像,指甲几乎要戳破那层模糊的镜面,“你背上第三根肋骨下面,有一小块淡青色的胎记。你紧张或者思考的时候,右手无名指会无意识的轻轻敲击东西。你写‘之’字的时候,最后一笔总会习惯性地向上挑一下。你开药方,喜欢把甘草写在最后一位。你每每遇到无法理喻的事,一定会大喊‘我靠’……这些,我知道!

    龙泉剑诀的起手式,气走少阳,剑随身转,讲究的是一个‘藏’字。华阳针法刺穴,三分力透皮,七分意走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天罡诀的内息运转,先过丹田,再走奇经,周天循环,生生不息。这些,我也都知道!”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如同密集的鼓点,疯狂敲打着寂静的舱室,也敲打在李星云的心上。

    “你的喜怒,你的习惯,你武功的奥秘,你身上每一寸肌肤,脑子里每一个转过的念头……我都知道!我无所不知!我比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你!”

    他的面孔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扭曲,镜中的倒影也跟着晃动起来,仿佛有两个挣扎的灵魂要冲破那层铜镜的束缚。

    “如果不是我从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难民孤儿,如果不是你恰好投生在了李唐皇室……李星云,你告诉我,你究竟有哪一点,能比我强?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够这么平静地看着我?凭什么看着我戴着你这张面皮,忍受着近十年的折磨和煎熬,一步步走到你面前,夺走你的一切,将你踩在脚下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坦然!这么无动于衷!”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手腕也被攥得几乎要折断。李星云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却只是看着镜面上那层模糊的假李面容,一字一顿,艰难的说道: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你穷尽所有,想要得到的这些东西……就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假李猛的一怔,攥着李星云头发的手下意识的松了几分力道。

    镜子里,他那张狂怒的脸庞上,突然莫名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茫然。

    但仅仅是一瞬间。

    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进而点着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压抑的笑声。

    “对啊,你不想要,你生来如此,你当然不想要!所以……”

    “所以你才会让大帅失望!所以你才是一滩……永远也扶不上墙的烂泥!”

    说完这句话后,假李心下好像一瞬间就畅快起来,他死死盯着李星云,希望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恼怒或羞愧。

    然而,没有。

    李星云先是惊愕了片刻,而后竟只是突然哈哈笑出声来,纵使仍然被假李拽住头发,姿态狼狈,他的笑声却带着几分了然与嘲讽: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般怒了,原来你是恨错了人。你恨我拥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可你从没问过,那些东西我为什么不想要……你说你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心狠,可你有没有想过,袁天罡教你这些,就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变成他?”

    镜中的假李瞳孔微微收缩。

    “你以为夺走你人生的是我?”

    李星云固然狼狈,却是不断笑着摇头,“真正困住你的,是你对‘少主’这个身份的执念。他给了你希望,所以你拼命想成为他,却从没想过成为你自己。”

    假李再度一怔,而后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镜中的倒影也跟着摇晃。

    “你胡说!你根本不懂”

    “我懂。”

    李星云转过身,揉着手腕,“我懂你为何执着,因为我曾经也一样。但现在我明白了——”

    “真正的自由,不是成为谁,而是可以不做谁。”

    这句话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力量,但在这狭小的底舱里,却仿佛要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有分量。

    假李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点。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踉跄了一下,颓然坐回身后的椅子上。

    李星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下微动,以为假李终于听进了些许,便缓步上前,还想再说些什么。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假李竟猛地抬起头,进而瞬间一步上前,五指成爪,一把死死扼住李星云的咽喉,将他硬生生提离地面!

    “你懂?你凭什么懂!就凭你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否定我的一切吗?!就想把我这十年来的挣扎、我这十年来的忍辱负重,全都变成一场笑话吗?!”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杀意。

    这道杀意,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李星云的恨,更是因为恐惧。

    而正是因为他听懂了李星云的话,正是因为那一瞬间他看清了自己再也无法忽视的可悲执念,正是因为自己早就意识到但从来不敢承认这十年来其实一直都活在一个多么可笑的幻想里,他才会如此暴怒。

    李星云被他死死扼住喉咙,呼吸瞬间困难,脸色涨红,他看着假李那双近乎疯狂的眼睛,突然想起之前张子凡告诉他上饶和陆林轩暂且安全,还在某处等着他的消息,心下顿时一软。

    但他到了嘴边的话,却成了断断续续的挣扎:“杀了我……你也……变不成他……”

    这句话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假李手臂上的青筋瞬间暴起,眼中的暴戾之气汹涌澎湃,另一只空着的手也缓缓抬起,内力疯狂汇聚。

    刹那,宛若实质的金芒开始在假李的掌中闪烁,吞吐。

    “陛下!”底舱的门突然被镜心魔猛地从外面推开。

    “朕说过……”假李头也不回,厉声咆哮,那凝聚着恐怖内力的手掌悬在半空,劲风激得李星云的头发四散飞扬。

    镜心魔不敢耽搁,赶忙上前几步,急声道:“陛下,前方哨船回报,江州至金陵一段,沿岸多处关隘守军异动频繁,似有不稳迹象!尤其是江表津要采石矶……恐生叛向北朝之变!此事关乎我军退路安危,小奴不敢不报!”

    假李猛地转过头,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镜心魔,竟只是重复道:“朕说过,没有朕的吩咐,谁来谁死……”

    “陛……”

    镜心魔话音未落,便见假李抬起的手竟毫不犹豫的向他一挥!

    一股凌厉的掌风凭空而生,破空直袭镜心魔的胸口。

    这一掌含怒而发,虽因目标转换而未尽全力,但那磅礴的劲力也足以开碑裂石!

    不过镜心魔似乎早有防备,在那掌风及体的瞬间,身形便骤然向侧面一滑,同时双手在身前急速划了半个圆弧,径直卸开了这股力道。

    然而在实际的表现上,镜心魔踉跄着向后连退了三步,才勉强站稳身形,而后喉头一甜,一丝血腥气涌了上来。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深深低下头,用袖口擦掉嘴角的血,委屈道:“小奴……小奴鲁莽,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只是陛下,军情紧急,万不该……”

    说着,他却是压抑的咳嗽了几声,后面的话渐不成句。

    假李缓缓收回手掌,胸膛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起伏着。他看了一眼镜心魔,眼中闪过几分烦躁和厌恶,随即又将目光转回李星云身上。

    李星云在他刚才挥掌逼退镜心魔时,已经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向后退了半步,靠在舱壁上,微微喘息着,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头发和衣襟。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依旧无所畏惧,甚至带着几分怜悯?

    假李最恨的就是他这种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杀意。他看着李星云,看了很久,最后,他扯动嘴角,走过去,却是附在后者的耳畔低声道:

    “你说的不错,李星云。但这一次,轮到我了。我,才是这台戏的主角。你和袁天罡,萧砚,这江南,这天下……所有人,所有事,这一次,都只是我的配角。”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舱门,直至行至门口时,才斜睨着镜心魔。

    “告诉袁天罡,这台戏,我要他陪我在金陵唱……他要想让天下人看完这场戏,没有舞台,主角怎愿登场?”

    其人落声径直而去,跪在地上的镜心魔却是错愕抬头,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李星云靠着舱壁,揉着手腕,同样亦是惊愕莫名。

    ——————

    金陵城下,连营数里,旌旗招展。

    李茂贞一袭戎袍,端坐主位,鬓边的几丝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轻轻吹开升腾的热气。

    “莫说是二李,若是阁下执意要保其中之一,掺和这天下走向,便是一百个李,我那妹夫,都照样杀得。阁下固然有实力可在百万军中来去自如,我亦阻拦不住,但想要让天下人认可这场大戏,如今可不在你。”

    帐口,一人负手而立,遥遥望着帐外连绵的营寨,以及远处那六朝古都巍峨的城廓,只是淡淡道:

    “若我,愿意替他去除一心腹大患,又如何?”

    李茂贞闻言,丹凤眼微微一眯,手中茶盖‘咔’的一声轻轻合上。

    “不愧是不良帅,果然好气魄。”

    (本章完)


  (https://www.02ssw.cc/847_847158/11110605.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