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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 章 戏解腰带缚其腿


在国人的鬼神世界里,向来有一种说法,说是人之将死,必有冥差登门,负责将死者的魂魄拘出,押往冥府去业镜司走上一遭,了却一生的因果。

可是,正常状态下,人将咽气之时,却是有许多亲眷守候,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阳气又会让这些来自冥府的差役们近不了身,往往会误了时辰。

俗话说,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时辰一耽搁,冥差和死者都会受到不必要的折罚。

为了免责,前思后想之后,冥府里就弄出了一个法子——在阳间安排一些活人做冥差,来替代冥府的使者干这个活儿。

因为活人的生魂是不会惧怕那些阳气的,冥府的使者只要在外面候着就行了。而且这些阳间的冥差,多半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活无常”。

而且,他们办差时的举止都很统一,就是正在做什么事情过程中突然昏睡过去,差事办完之后会自然醒来,只是这过程中,他们中的大多数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清之后,这一类的故事更是比比皆是。朝野之间,都有不同的说法出现。吴老爷子在写魏征梦斩泾河龙王时,也曾借用过类似的故事。

当然,或许是为了表示对名士的尊重,西游中,吴老爷子还将魏征兼任的这个差事唤作“人曹官”。

吴老爷子之后,又有好几位名士喜欢收集类似的故事,集大成者有“草堂”和“子不语”,风格直追洪老爷子,把这些故事说的极为有鼻子有眼。

譬如说袁老爷子,就常常和同僚以及其他人士探讨这些故事。

某次,袁老爷子在和一众朋友有聊起这类事的时候,翰林沈厚余就主动凑了过来,讲了自己年少时曾经历过的一桩事,听到袁老一众人都是咋舌。

沈翰林说的事情要追溯到他在老家求学的时候。说是在县学里,自己有个交好的玩伴,姓张。和沈翰林家隔得不远,但不是一个村子。

这个张生后来中过副榜贡生,因为母亲的缘故,就一直没再继续往上考了,前些年才去世。

在县学读书的时候,张生家里的条件并不怎么样,虽说家里置了些田地,但因为张父过世的早,家里就孤儿寡母的,遭人窥视的日子可不少,包括张家的族人。

不过,张生的母亲倒是有见识,把家里的田地拿出来一些之后,族里的人收敛了许多。在这之后,张母更是把张生送到的县学,指盼着儿子能够撑起门面来。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这张生也是个明事理的。见母亲如此辛劳,在学校里也是相当的用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翰林自己也是个爱学的,和张生的年纪又相仿。这一来二去之后,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张生的家里,沈翰林去过好多回,沈家,张生也到过好多次。当然,对二人的交往,家里的长辈们也考察过,然后也就没干涉二人的往来。

在张家,张母更是把沈翰林当做自己的子嗣一样,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等沈翰林登门之后才拿出来。

当然,沈家也不例外,隔三差五也会让沈翰林带点伴手礼过去,相互走动走动。不过,或许也是为了避嫌,两家人的长辈倒极少出面。

对沈翰林和张生来说,长辈们的这种放养,更让二人像是穿同一条似的。学业上生活上,好些东西,二人都是互通有无。

话说某次,沈家临时有事,沈翰林让家里的长辈领着外出了一段时日。去的时候又比较仓促,沈翰林可不干了,一路上吵吵嚷嚷,把大人们扰得不胜其烦。

直到答应沈翰林可以挑选些礼物带回去,沈翰林这才破涕为笑。回来的路上,看着沈翰林挑的一大堆东西,家里的长辈们都是直摇头。

到家天都快黑了,沈翰林却吵着要去张家,迫不及待的想和张生分享自己在外的见闻。家里人又是一通好说歹说方才将他劝下。

第二天一大早,沈翰林就拎着东西直奔县学,想和张生一起分享。可是,从进县学到放学,却一直不见张生的身影。

这让沈翰林有些纳闷了,自己和张生结识这么久,可从来没听说过张生会不来上课啊!莫不成家里有什么事?

回到家里,看着怏怏不乐的沈翰林,家里人也觉得奇怪,便问沈翰林怎么啦?得知答案之后,家里人又好生劝慰了沈翰林一番,若是明天沈翰林还是没见到张生,便去张生家里打探打探。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沈翰林又早早去了县学。然而,和昨天的情况一样,还是没有见到张生,这让沈翰林心里更加郁闷起来。

下学后时候,沈翰林找到了县学的教授,原来这张生,前些日子便托人在学校里告了假,说是染病了,一直没来学校,算起来都有十来天了。

得到这消息后,沈翰林心里满不是滋味。回到家放下东西,便径直往张家跑,家里人在后面拦也拦不住。

虽说沈张两家隔得不是太远,但也不近。等到沈翰林跑到张生他们村子时,天色早已经黑下来了。

到了张家门口以后,沈翰林也没出声,心里想着给张生一个惊喜,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张家院子的门,径直往屋里走。

进了院子之后,沈翰林绕过正屋就准备往张生住的厢房走。然而,走到正屋门口的时候,沈翰林突然瞥见张家的正屋里居然坐着高个子的男人,抬着头望着正屋堂上的题额。

顿时,沈翰林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来张家的次数也不少,就光听脚步声就知道这是张家的谁谁谁。

而且,张家又是孤儿寡母。怎么会突然有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张家的正屋里呢?!还这么大喇喇的坐着。

沈翰林揉了揉眼睛,再次往正屋里看了一眼。没错啊,是个高高大大的陌生男人。也是亏得自己胆大,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吓了个半死。

只是,这人是谁呢?又这么大半夜的?越想,沈翰林的心里也就越发带疑,心里头的念头是千回百转。

过了一会儿之后,沈翰林蹑手蹑脚地进了正屋,走到了那男人的身后。瞅着男人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动静,便伸手解下身上的腰带,把那男人的两条腿给捆了起来。

随着沈翰林手里腰带的锁紧,那男人也是悚然一惊,随即回过头来,和沈翰林来了个面对面。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沈翰林越发拉紧了手中的腰带,喝问道,“你是谁?到这里干什么?!”

男人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了沈翰林的束缚,便老老实实地回道,“张生就要死了。我是勾差。先到他们家和堂屋神知会一声,再动手勾捉。”

听到男人自称是勾差,沈翰林心里顿时也是一惊,自己用腰带捆住的竟然是传说中的“活无常”,这怎么可能?

可是,想着男人说张生就要死了,沈翰林也是恼怒。随即又拉紧了手中的腰带,“你这人胡说什么呢?好端端的,哪有咒别人死的。还不说实话是不?”

然而,让沈翰林觉得蹊跷的是,随着自己手中的腰带愈拉愈紧,男人的脸色居然还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拱着手朝沈翰林揖道,“相公,真的不骗你,我是冥府的勾差。还请相公先行放过小的。”

“当真?”

“小人怎敢欺瞒相公?”

“看你像个老实人,我且信你一回。”说着,沈翰林松了松手里的腰带。“张生何时死?”

“明日午时。”

“啊?他们家孤儿寡母的,张生又还不曾娶妻生子,怎么能够死呢?”听着男人的话,沈翰林不觉又拉紧了手里的腰带。

“你定然有法子是不是?说,有什么法子能让张生不死?”

“相公,我就一个跑腿的,怎么可能有法子?求求你了,相公,你放了我吧。”

“不可能,像你这样的,见识多,肯定会有法子。你不说,我绝对不会放了你。”说着,沈翰林又扬了扬手里的腰带。

……

于是,两人便开始了拉锯战,一个要供法子出来,一个坚持说没有法子。

交涉了几番之后,沈翰林解开了敷在男人腿上的腰带。“哎,生死有命,我也不为难你了。不过,要是真能救上一救。我也欠你一个人情。”说着,沈翰林还恭敬向那男人揖了一礼。

瞧见沈翰林的动作,那男人赶紧侧身避开,犹豫了一下之后,“这……相公,我的确只是个跑腿的。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真的是没有法子。”

然而,沈翰林却是心细,从男人的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丝端倪。本来准备放男人走的,这下就拦住不放了,苦苦哀求那男人。

好半天之后,那男人皱着眉头,低声道,“相公,我是知道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话,你可别怪我。”

听到男子的话,沈翰林顿时大喜。反正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能博得一线生机更好,实在不行,那也是张生的命。

于是,又恭恭敬敬地冲着男子揖了一礼,“还请细说。”

见沈翰林向自己行礼,那男人依旧侧身避开。“相公,张生的死辰是明日午时。到时候会有五位冥差和我一起从他们家门外的那棵大柳树下进来。”

“冥府的鬼差平时都饥渴的不行,见到酒食之后就走不动路。常常会误了正事。”

“你可以准备两张宴席,设六个座位。然后就守在那棵柳树边。”

“等到看见有旋风从下面往上吹的时候,就是我们来了。到时候你就对着这股旋风行礼,请他们先进屋,然后劝他们享用这些酒食。”

“等到揠过中午,太阳开始偏西了,你就可以起身送客。这样的话,张生就可以免去这场劫数。”

听到男人的话,沈翰林忙不迭地向他赔礼道歉。但那男人却始终不肯接受沈翰林的礼。等到和沈翰林一起走出张家的正屋后,男人在沈翰林的眼前活生生的消失不见了。

沈翰林摸了摸放在袖子里还没束起来的腰带,愈发相信男人的话是真的。

定了定神之后,沈翰林走到了张家母亲住的厢房外叫起了门。等到张母出来看见沈翰林,张母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看着床上躺着的张生,沈翰林心里也不好受,稍稍安慰了张生几句之后,就央求张母出来,说自己有话要和婶子说。

听完沈翰林的话之后,张母是又惊又喜。前些日子请过来的郎中可是连连摇头,哪里会想过沈翰林会给自己一丝期望,只差给沈翰林下跪了。

回去之后,沈翰林还是不放心。第二天早早就来到了张家,一边回想着昨天晚上男人和自己说过的话,一边又细细地梳理的一遍,早早就和张家人置下了两张宴席。

才到巳刻,张母过来告诉沈翰林,张生已经昏过去了。听到张母的话,沈翰林一溜烟就到了门外的那棵大柳树边,忐忑不安地静静候着男子说的那从下而上的旋风。

没过多久,还真见到了男子口中描述的那种怪风。当即,沈翰林便一遍冲着那股份作揖行礼,一边请着它进张家。并直接带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酒席上。

按照男子的说法,沈翰林一边煞有其事冲着六个空置的座位劝进酒食。心里却一边担忧着屋里张生的动静。

好不容易揠过午时,太阳开始偏西之后,沈翰林便依照男子的话起身送客。

等到沈翰林走到柳树边,再度拱手作揖送别,稍稍停杵片刻之后,沈厚余便心急火燎的奔进张家。

一进门,就看见喜形于色的张母在正屋外候着。见到沈翰林之后,张母的眼泪是瑟瑟的往下落。

原来,午时的时候,床上的张生都只剩最后一口气在那里吊着。直到外面的酒席散去,才逐渐恢复了精神和气息。看来,那男人说的法子是真的,张生熬过来了。

听到张母的话,沈翰林也是喜不自胜。又进到张生的厢房好生安抚了一番,约好一起参加明年的考试。

然而,就在这事儿过去个把月之后,某天晚上,沈翰林梦见了自己在张家正屋用腰带捆住的那个男人,一脸的悲戚,神色也甚是惶恐。沈翰林有些奇怪,于是便问他怎么了。

那男人道,“相公,先前给你说的那个法子,让张生得以延寿一纪。并且还能让他考中副榜贡生,子嗣也不愁。”

“可是,因为那场酒食,没能完成拘拿张生的任务,遭受了责罚。他们也醒悟过来是我泄露的冥府的秘密,于是就告到了上边。小人被革了差事不说,还挨了四十板子。”

“相公,我本是硖石镇的一个挑夫,叫刘先,家里人都指望着靠我活着。可是那四十板子,让我卧床动弹不得。我又还有三年的阳寿。希望相公能和张生说一声,帮一把小人。”

听着这个自称刘先的男人说的悲戚,沈翰林就答应了。随着沈翰林的点头,那男人向沈翰林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消失不见了。随即,沈翰林也醒过来了。

回想着刚才做的这个梦,沈翰林心里也不是滋味。第二天早早地就去了张生家,把这事儿一说。

听到沈翰林的话,张母随即从屋里拿出了几十两银子递给张生,央求沈翰林陪着张生一起去硖石镇瞧瞧,别人救了自己孩儿的命,该还的恩万万不可落下。

两人到了硖石镇以后,四下打听那个叫刘先的挑夫。看着两个读书人寻刘先,镇子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不过,也很热心,主动领着两人往刘先家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还不停地向两人唠叨,说这刘家也是命苦,家里全靠刘先支撑着,却不想前几天却突然莫名其妙的瘫了,现在,一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路人的话,听得沈翰林和张生都有些心惊。等到到了刘家以后,沈翰林更是愕了。那刘先的样子竟和自己在张家正屋及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不过,对沈翰林二人的到来,刘先却像是很惊诧一般。哪怕是张生把母亲交给自己的银两奉上,刘先也不肯收。

倒是后来沈翰林把自己曾用腰带捆住他的腿,以及梦见他的事情说了之后,刘先才半信半疑地收下了那些银两。

从硖石镇离开之后,两人就再没有去打扰刘先一家。等到后来张生中了副榜贡生,成了亲育下两个儿子之后,沈翰林和张生又才着人到硖石镇走了一趟。

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在二人登门之后的第三年那刘先便已经死了,刘家的其他人也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翰林的故事讲完之后,众人都追着问那张生现在如何,可沈翰林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沈翰林的神色,大伙儿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或许是真的,也或许是假的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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