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此殆天以赐若者
“五马渡江”后,随着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难以,长江以南开始进入了高速发展期,农工商各业都铆足了劲,为司马家的北伐提供了不少气力。
然而,这南边的粮食产量上来以后,尽管同属鱼米之乡,可这粮价的差异却并不小。比方说曾经的某个时期,豫章的米价就比四周要低上许多。
谷贱伤农。种粮食又是个体力活,对老百姓来说,一年辛辛苦苦地付出换不回期望的回报,就别提心里有多沮丧了。
好在尽管粮食的价格不高,但有那么多东西堆在那里,将就着糊糊肚子,日子也勉强过得去。
可是,人有祸福旦夕,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豫章人都以为一辈子的生活就是这样轮回着的时候。丁亥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的天灾落到了豫章。
地里没有收成不说,米价更是一天一天的上涨,很快就涨到了七钱。
面对如此高昂的米价,能逃的都逃了。留下来的,为了活命,只好把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换成钱俩购买粮食,指盼着能挨到来年的收成。
转眼便到了戊子年春,豫章下的新建县,有个叫某甲的乡民,家底本来还算可以,但现在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能换钱的东西早就变卖完了,只剩下祖上传下来的一个木桶。
这个木桶,是金丝楠木做的,价值不菲。往年间,有人曾出过高价,但某甲一直没舍得卖掉。
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虽然眼下不是乱世,可这场天灾席卷的地方却很多。听说河南河北等地,甚至出现了人相食而亡的惨状。
即便再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业,可眼下一大家子人连吃的都没有,守着这份祖产又有什么用呢?
没奈何之下,某家只得狠下心来,将这木桶抱出门去,心里也多多少少带着些指望。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以往别人苦苦愿意高价买的木桶,这会儿根本就没有接手。
跑了整整一天,出价最高的也不过三分银子。不卖吧,可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卖掉吧?这三分银子能撑得多久呢?
捏着买家递过来的银子,想着早已空荡荡的家,某甲是欲哭无泪。
路过米铺的时候,某甲突然心一横,拿出两分银子买了米,然后转身又到不远的药店要了一分银子的砒霜。
心里想着既然活不下去了,也莫做个饿死鬼。打算一家老小饱餐一顿之后就一起结束这没了想法的日子。
回到家里,看着某甲把米全部拿出来,煮了满满一大锅。某甲的娘亲和浑家都觉得很奇怪,这些天一家子都靠着稀粥吊命,便问某甲是怎么回事。
某甲强作欢颜道,“那木桶换了好些银子,寻思着这些天家里人都饿坏了,所以就奢侈了一把。”
对某甲的说辞,家里人有些似信非信。但是,这些日子,的确也是饿得够呛。再说,某甲素来又很稳重,也就没往深处想。
等到饭弄熟之后,某甲然后还把家里人从厨房支了出去。
看到家里人全部离开之后,某甲掩上了门,走到灶边,揭开锅盖。犹豫了半天,才从怀里摸出那包从药铺里买来的砒霜。
掏出来之后,某甲的手抖个不停。好几次打开了药包然后又合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了浑家的声音,“当家的,里长来了。”
听着浑家的话,某甲心里一惊。闭上眼睛,把药包里的砒霜全部倒进了锅子里。然后又把包砒霜的纸扔进了灶膛里烧了。
打开厨房的门之后,看着站在外面的浑家,某甲又反复叮嘱,他没回到厨房揭锅盖的话谁也不能动这锅饭。
然而,等某甲来到院子,里长一看见他,就怒喝道,“你这厮,今年的丁银都催过几回了,怎么还还从上缴?”
“里长,小的这也是没办法啊。你也知道的,这光景,连吃的都没一口,哪里有钱上缴丁银哦?”听着里长的话,某甲顿时哭丧了脸。
“哎,这些我也知道,可是上头催的又紧。不是我故意为难大伙儿,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里长,要不,再宽缓几天?”听着里长的口气有些松动,某甲试探着问。
“哎,我回头和上头再说说吧。眼下这光景,也不知道会不会宽恕些时日。”
“有劳里长费心了。孩子他娘,还不赶紧端些水来。”
“水就不要了。今天早早就从屋里出来了。现在是看到水就想呕。你们家要是有吃的,给我弄点吃的就行了。”
听见里长说要吃的,某甲的浑家转身就准备去厨房。然而,某甲却一把拉住了她。转身朝着里长直摇头,“里长啊,家里没吃的,都断粮好几天了。”
瞧着某甲两口子的动作。里长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没吃的?是骗老子的吧?”
“真没有,里长,小的怎么会骗你呢?”
“我信你个鬼。老子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你们家的烟囱冒烟了。这会儿给老子说没有吃的,骗鬼呢!”说着,里长就气冲冲地拨开某甲夫妇,径直往厨房里走。急的某甲的浑家直跺脚。
进了厨房,看着犹自还冒着热气的锅,里长几步就走了过去,猛地一下就揭开了锅盖。看着那满满一锅子的米饭。里长更是怒不可遏。
“你这个狗东西,这不是饭吗?还说没有!赶紧给老子拿个碗来,老子可是饿坏了!”
见里长要吃锅里的饭,某甲顿时也是急了。赶紧上前拦住了里长,“里长,吃不得吃不得,真的吃不得,这不是您能吃的呀!”
这么好的一锅子大米饭,都才煮好,怎么会吃不得?里长也被某甲的话给弄糊涂了。
“咋就吃不得?不吃也行。你把丁银拿出来,你们家的丁银今天是非缴不可!”
听到里长说要是不给他吃的就要立马缴丁银,某甲一家都愣住了。这一碗饭和丁银比起来,孰重孰轻,某甲一家都清楚。
见状,某甲的浑家赶紧央求某甲,“当家的,里长也是饿了,就给他盛一碗吧?”
然而,对浑家的央求,某甲却骂道,“你知道个屁,这米饭,里长真吃不得!就够我们一家人吃。”
这时,里长也听出了某甲话中的异样,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厉声道:“你这狗东西,今天给老子把话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里长这么一逼,某甲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哭着把实情说了出来。
听到某甲是打算一大家子吃饱了好上路,某甲浑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来,嚎哭着冲出了门,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一家人的抱头痛哭声。
“你这个狗东西,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好端端的一锅米,全部被你这狗东西给糟蹋了。”
看着蹲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的某甲。里长是又惊又怒,也幸亏老子今天过来催缴丁银,不然,这一家的命都不是白白葬送了吗?
越想,里长心里也是越气,冲着某甲就是一脚,将某甲踢翻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就把灶上的锅端了出来。
“你这个狗东西,还不赶紧找个东西来把这饭给埋了?”
把那锅掺有砒霜的米饭处理之后,回到某甲家里,里长把某甲一家人都叫了过来。先是当着某甲娘亲浑家孩子的面指着某甲的鼻子臭骂了一顿,然后才下神色。
“都乡里乡亲的,我也是个直人。即便是再大的坎,也能熬的过去。”
“这样吧。我家里还有五斗谷子。你带上东西,跟着我去把它背回来。这时节,山野里野菜也多,想想办法还是能多撑些时日的。”
“朝廷也不会看着我们饿死吧?说不定过些时日就会有转机。再怎么难,也怎么可以动不动就轻易往死路上走呢?!”
听见里长让去他家里背谷子。某甲的娘亲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慌得里长一把就扶住了她。“大娘,使不得,使不得!”
然后,里长又转身瞪着某甲骂道,“还不赶紧去寻家什?把你老娘饿着了,小心我县衙给你告上一本!”
见里长把话说的如此明白,某甲也是憨实。便让浑家寻了个背篓跟着里长出了门。
到了里长家之后,里长家里人看着里长把某甲领过来背谷子,里长的妻子也是恼怒。家里也是靠着稀粥吊命,这谷子背走了自家该怎么办啊?
见里长的妻子不高兴,某甲也有些畏缩。也就打算掉头往回走。但是里长却拦下了他。
等到里长把某甲家里发生的事给妻子说了一遍,里长的妻子也是直抹眼泪,然后跺了跺脚,便领着里长和某甲进了屋,把那五斗谷子连同盛谷子的桶一起放在了某甲的肩上。
回到家里,看着某甲背上的谷子,某甲一家人是喜出望外。接下某甲身上的背篓后,看着某甲居然连里长家的桶都背过来了。
某甲一家念叨着里长的好,一边又责备着某甲。谷子背回来就算了,怎么连桶也背过来呢?还是赶紧把桶给里长送过去。
结果,等到某甲浑家把谷子往自家背篓里倒时,倒着倒着,竟然有好几锭亮晃晃的银子顺着谷子倒了出来,足足有五十两。
看着这亮晃晃的银子,某甲的浑家一下子就呆了。赶紧把某甲和娘亲都唤了过来。
一家人看着这银锭,也全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该把这银子送回里长家,还是自己私下藏起来。
这该怎么办呢?犹豫了半天之后,某甲开口道。“想必这是里长积攒下来要上缴的官府的丁银。”
“这钱,我们不能拿。要是我们拿了这个钱,那就是害了里长的性命。”
“刚才在里长家,他们家也没余粮了。我还是把它送回去。别人才救下我们一家的命,我们决不能忘恩负义。”
听到某甲的话,某甲浑家的眼睛虽有些舍不得离开那些银锭,但还是点头称是。
某甲的娘亲更是灿然,“儿呀,你赶紧送过去。里长送了我们五斗谷,熬熬也对付些时日。这钱,我们是万万不能动,哪怕是饿死也不能动。”
于是,某甲便把那些银锭放进了里长家的桶里,上面又倒了些谷子盖着。背着背篓就往里长家赶。
见某甲这么一来一回的又到了家里。里长也是奇怪,这会儿某甲不该是在家里臼米然后弄饭吃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等到某甲当着里长和里长妻子的面把那些银锭倒出来,把是怎么发现这些银锭的事一说。里长也是大惊。“都乡里乡亲的,我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然后又转头问自己的妻子,妻子也不知道谷子有银子的事。
于是,里长便向某甲坦言道,“既然我们家都不知道这银子的事,那就肯定是上天赐给你的。你拿到我这里干什么,赶紧拿回去。”
听到里长这么说,里长的妻子也是附和道,“是啊,家里的事都是我在管,我也不知道那五斗谷子有这么多银子。这绝对是老天给你的财喜给你的福分,我们可不敢要,你快点带回去。”
见里长夫妇都这么说,某甲也是愣了。坚持要把这些银锭全部还到里长家。“有那些谷子,我们会熬些日子,这银子,我怎么能带走呢?”
争执了很久之后,某甲和里长都不肯要这五十两银子。最后,还是里长的妻子打了个圆场,“这样,既然是老天赐给某甲的,那我们也沾沾某甲的福气,拿上分把银子就好了。”
但某甲却依旧不干。争执到最后,某甲和里长家各分了二十五两银子。
回到家里之后,看着某甲带回来的银子,家里人便问是怎么回事。
等到某甲把里长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通之后,某甲的浑家道。“当家的,等日子稍微缓了些,我们多到里长家走动走动。”
听着某甲浑家的话,某甲的娘亲点了点头。“是要多走动走动。当娘的听人说,韩将军为报漂母一饭之恩,可是做了很多事情,我们家也不能忘本。”
有了这些银子打底。虽然米价还是贵了些,但某甲和里长家都好歹坚持到了官府的赈济和新粮收获。两家人也没有因饥荒损失人口。
按照古人的说法,人在做天在看,一念之间福祸便知。
如果是按照这种说法,里长救下某甲一家,那银子不应该是出现在里长家吗?怎么偏偏又是某甲给背了回去,最后又还只分的一半呢?着实就有些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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