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治疗和遗忘

当猫叼着从其他盗墓贼尸体上翻找来的伤药和一卷不算太干净的绷带回来时，发现陈皮已经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猫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类，瞳孔里闪过一丝犹豫。要不要就让他死在这里呢？  她漫不经心地想，毕竟，她只是一只小猫猫，哪里懂得救人这么复杂的事情。

她凑近了些，小巧的鼻尖轻轻抽动，仔细嗅了嗅陈皮颈间的气息。

啧，居然还没断气。

猫不满地甩了甩尾巴。真是麻烦。

或许是在那村庄里扮演“山神”扮演得太久，养成了一种奇异的习惯——当有人向她虔诚地许愿时，她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或许可以试试满足他”的念头。

当然，猫猫神的恩赐从不免费。此刻，陈皮承诺的“你要什么我都会照办”，便是他献上的“贡品”。

好吧，  猫勉为其难地想，本大王就收下这个看起来还算能打的仆人吧。

既然收了“贡品”，自然要干活。

猫用锋利的爪子，“嗤啦”一声，轻易划开了陈皮早已被血污浸透、破烂不堪的上衣。伤口暴露出来，一股混合着腐臭和阴寒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猫凑近闻了闻，立刻皱皱鼻子离远一点。陈皮居然中尸毒了。

只见那道横贯腹部的伤口周围，皮肉已经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并且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腐烂气味。黑色的细丝状毒素正沿着血管缓缓蔓延开。

啧，靠他自己，就算意志力惊人能爬出去，这深入骨髓的尸毒，外面的凡夫俗子也救不活他。

猫摇了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陈皮，心里居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得意。

这家伙，运气真是好到逆天。  不仅遇到了本大王，还恰好向本大王许了愿，而本大王……恰好能救！

她踱步到陈皮的脑袋边，伸出爪子，不太温柔地将他的头拨到一边，露出颈侧脆弱的大动脉。由于失血过多，那里的血管都已经有些瘪了。猫张开嘴，露出那四颗尖锐的犬齿——其中两颗，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是中空的。

她精准地一口咬了下去！

本就所剩无几的动脉血被她吸出少许，随即，她又缓缓地将一种蕴含着奇异紫色暗芒属于她自身的毒液，通过那中空的尖牙，注入到陈皮的血管之中。

“呃啊——！”

没等太久昏迷中的陈皮猛地剧烈抽搐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鱼，不受控制地弹动、痉挛，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

以毒攻毒，动静大点也正常。  猫淡定地后退几步，老神在在地蹲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人形鲤鱼”的表演。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很快，更加奇异的变化出现了。陈皮裸露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妖异的紫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蜿蜒爬行。这些紫色纹路与原本入侵的黑色尸毒猛烈地碰撞、纠缠、互相吞噬！

猫悠闲地摇着尾巴，仿佛在给自己的“毒素代表队”加油助威。

快！干掉那些黑色的！

要是输了……猫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光，这家伙死就死了，但本大王的面子往哪搁？到时候，就把这墓穴里所有的粽子，统统杀光！

猫，必须是所有粽子里最厉害的！

好在，她这不知来历但经过无数阴煞之气淬炼出的猫毒，确实非同凡响。在激烈的“内战”后，紫色的纹路最终占据了上风，将那些黑色的尸毒彻底吞噬、净化。

两股强大的毒素相互对冲、抵消，最终只剩下些许精纯的紫色毒素残留在了陈皮的体内。这些残留的猫毒不再具有攻击性，反而开始补足他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那些狰狞的伤口。他脖子上被猫咬出的两个小洞，早已愈合如初，连个印记都没留下。

见内部问题解决，猫这才叼来那些翻找来的伤药，胡乱地敷在陈皮体表那些较深的伤口上。然后，她用那卷不算干净的绷带，开始兴致勃勃地包扎起来。

猫哪里懂什么专业的包扎技巧？纯粹是觉得好玩。于是，她一圈又一圈，把陈皮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鼻孔出气，硬生生裹成了一个新鲜的木乃伊。

猫觉得这样很有趣，所以就这么做了，不需要任何理由。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爪子，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然后，猫转身钻进墓道深处，利落地逮了两个还算完整的黑毛粽子，用绝对的武力逼迫它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抬起那个被裹成木乃伊的陈皮，跟着她朝墓穴外走去。

到了出口附近，猫两掌拍出，将那两只兢兢业业抬人的粽子给扇回了阴森的墓道深处。随后，她找到一块巨大的岩石，用力一推，将盗洞入口严严实实地堵住。

防止里面的粽子跑出来吓到别的生物，本大王真是心地善良。

猫看了看被随意放在草丛里的木乃伊陈皮，又看了看被堵死的墓穴，满意地点点头。

仆人已经收下，愿望也已兑现。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至于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裹成这样会是什么反应……那就不关猫大王的事了。

猫溜溜达达很快在几里外瀑布下的水潭里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将那个被她裹成木乃伊、丢在墓穴外的“仆人”抛在了脑后。这里的鱼许是常年受地下阴脉浸润，肉质带着一丝阴寒的苦味，却别有一番风味，正合她的胃口。她扑腾着水花，追逐着鱼群，享受着阴气与美食的双重滋养，直到肚皮滚圆，皮毛湿透，才心满意足地趴在潭边晒太阳，将陈皮和他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另一边，陈皮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冷雨浇醒的。

雨水浸透了粗糙的绷带，紧紧糊在他的口鼻处，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挣扎起来，费力地扒开脸上湿漉漉的束缚，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水刑架上被解救下来。

待呼吸平复，他立刻检查自己的身体，随即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之中——那些深可见骨、甚至沾染了尸毒的致命伤，此刻竟然全部愈合了！  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粉色疤痕，提醒着他之前经历的不是噩梦。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除了这一身可笑的绷带外，赤条条一无所有，连视若性命的九爪钩都遗失在了那座吃人的古墓里。而周围，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这一切都明确地告诉他，墓中的濒死挣扎、那只诡异黑猫的出现、以及那匪夷所思的救治，都不是幻觉。

他差点被坑死在墓里，又被一只……无法理解的“东西”救了。

陈皮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是山精野怪，还是某种拥有神通的异兽。但他清楚，自己欠下了一条命。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那块严实实堵住盗洞的巨大岩石，无比恭敬地、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击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今日救命之恩，陈皮铭记于心！”他对着冰冷的岩石起誓，声音嘶哑却坚定，“无论您要我做什么，陈皮万死不辞！”

起身后，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迅速收拾了地上散落的、之前盗墓贼遗留的少量物资，也顾不上体面，将就着用破布遮体，便迈开步子，朝着长沙城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每一步，都踏着冰冷的杀意。

他要回去。

他要复仇。

那些设计坑害他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等猫在水潭边玩够了，晒饱了太阳，才终于依稀想起似乎还有个仆人被她随手丢在了某个地方。她溜溜达达回去一看，草丛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被雨水泡发的绷带碎片。

猫无语地用爪子踩了踩湿软的地面。

说好要做仆人的，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啧，言而无信，山神可是会生气的！

猫原本想着要去把那个不守承诺的家伙抓回来，给他一个“血的教训”。但这点念头，在她看到一只撒欢的野狗后，立刻烟消云散。

追狗逗牛，不比去找那个无趣的两脚兽好玩多了。

“呵呵呵……”  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戏谑的呼噜声，化作一道黑影朝着野狗冲去，然后逗着野狗反过来追她。

小狗崽子，来追我啊！

追到我，你就死定了！

猫又看到不远处悠闲吃草的小牛犊。

小牛牛，别逃呀！

我们比比，谁的力气更大！嘿嘿嘿！

很快，整片山坡都回荡着狗吠牛鸣的欢乐动静。至于那个名叫陈皮的仆人和他的誓言，那是什么，猫已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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