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章.一日为师

说话间，赵斌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迅速起身接听，随即快步走出包间。再回来时，他恭敬地侧身，让身后的人先行。

党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如同接到无声指令般，齐刷刷地站起身，脸上堆起热切的笑容，空气中弥漫着迎接上位者的紧张与恭敬。

郭毅副局长立刻上前，要将主位让出：“党局，您请上座！”

党雷抬手虚按，脸上带着公式化的温和笑意，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郭哥，今天不论职务，只叙情谊和辈分。您是前辈，您坐主位。”  他巧妙地抬高了郭毅，也定下了“不论职务”的基调，但无形的压力丝毫未减。

郭毅推辞不过，只得在众人簇拥下坐上主位。党雷则顺势坐在了郭毅的右侧。张英杰眼疾手快，几乎是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原本在党雷右手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并用眼神示意乔熙立刻坐下。

乔熙心中抗拒，脚步微滞，刚想开口婉拒，却被张英杰一个凌厉又带着命令的眼神钉在原地。他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反驳的压力：“坐好！搞定这位领导！”  乔熙只能依言，在党雷右手边的位置落座。张英杰则满意地坐到了罗红院长旁边，陈蔓也立刻紧挨着张英杰坐下。

乔熙坐在党雷身旁，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党雷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她，或者刻意将她视为空气，只是从容地与郭毅、张英杰等人寒暄着，说着场面上的官话，谈笑风生。

席间，陈蔓表现得异常活跃，主动承担起倒酒的任务。她端着酒壶，巧笑倩兮地穿梭于席间。当她走到党雷身边时，乔熙清晰地看到陈蔓的身体有意无意地微微前倾，胸前的曲线几乎要贴到党雷的手臂，声音也放得格外甜腻：“党局长，我给您满上？”

党雷端着酒杯的手不着痕迹地向后收了半分，身体也微微侧向另一边，避开了那份刻意的亲近，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透着一丝疏离。

乔熙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不可察的弧度。她自然地伸出手，从陈蔓手中接过酒壶，声音平静而清晰：“我来吧。”  随即起身，姿态从容地为党雷斟酒，动作标准得体，距离恰到好处。

经济学院院长罗红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乔熙和党雷之间的互动。此时，他借着酒意，半开玩笑地打趣道：“乔熙啊，你旁边这位党局长，当年在淮大可是给你们上过课的讲师！怎么，没认出来？”  他故意点破了这层关系。

乔熙脸上的笑容瞬间调整到恰到好处的惊讶，她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党雷的侧脸，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努力回忆的样子：“啊？真的吗？党局长……恕我眼拙，刚才还真没认出来！”  她将“惊讶”演得滴水不漏。

罗红哈哈一笑，显然很享受这个“揭穿”的过程：“乔熙，连自己的授课老师都认不出来，该罚该罚！你说怎么罚？”  他将球抛回给乔熙。

乔熙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张英杰。若是往常，张英杰多半会替她挡酒解围。然而今天，张英杰只是端着酒杯，笑而不语，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显然要她自己应对。

乔熙心中了然，倒也不怯场。她落落大方地再次拿起酒壶，稳稳地给党雷面前空着的酒杯重新注满清澈的酒液，直到杯沿将溢未溢。她端起自己的茶杯，对着党雷，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俏皮的恭敬：“领导，美酒倒满，诚意满满！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感谢您当年的教导之恩，也为我刚才的‘眼拙’赔个不是。”  她巧妙地将“罚酒”变成了敬师茶。

郭毅副局长在一旁拍手笑道：“哈哈，好！党局有福气啊！有美人斟美酒，敬美意！”

党雷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乔熙，脸上保持着那副儒雅温和的面具，眼神却深邃难辨。

他端起那杯满溢的酒，看着乔熙，缓缓问道：“酒我喝了。那乔同学现在……认出来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玩味。

乔熙迎着他的目光，笑容不变，眼神清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的教诲，学生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这句话说得恭敬得体，却带着一种微妙的疏离感。

党雷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随即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酒液入喉的灼烧感仿佛也驱散了某种无形的隔阂。

饭局的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下愈发松弛。话题从时政聊到八卦，不知怎的，竟拐到了乔熙的父亲，前市长王司业身上。

郭毅带着几分酒后的唏嘘感慨：“唉，要是司业还在，现在也该跟我一样，等着退休享清福喽！”  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物是人非的怅惘。

乔熙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但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微笑。

罗红显然喝得更多了，眼神有些迷离，他大着舌头，带着点不知死活的好奇，试图将话题引向更深处：“说起来，党局，当年你和司业家那位千金……”  话未说完，旁边的张英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罗红的手臂，同时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他碗里，声音带着警告：“老罗！喝多了吧？吃点菜压压！少说两句！”

另一边，陈志刚则巧妙地转移话题，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打探：“郭局，听说党局……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像党局这样年轻有为的，真是难得啊。”

党雷闻言，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身旁的乔熙，嘴角勾起一抹含义不明的浅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是啊，我还单身。”  这句话仿佛一枚石子，在看似平静的水面投下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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