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章.爱尔兰的日常
乔熙抵达英国后，伦敦希斯罗机场人潮涌动，各种语言的嘈杂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但乔芷兰的声音却像一把利刃，清晰而冰冷地划开这片喧嚣。
她看着女儿的眼睛，语气凝重得仿佛在宣读判决：“从今天起，你必须切断和党雷的一切联系——直到所有真相水落石出。”
乔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行李箱的拉杆硌得她掌心发痛。
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头。
三天后，她就被安排到分管爱尔兰的业务板块，都柏林的办公室面朝大海，每天都能听到海鸥的鸣叫和海浪拍岸的声音。
这是一种优雅的“流放”，乔熙心里明白。
她在伦敦的公寓里静默地度过了整整三天。百叶窗始终半阖着，光线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她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一遍遍回想父亲王司业生前的点点滴滴，回想党雷看她的每一个眼神。
第三天傍晚，她终于起身拉开窗帘，夕阳余晖洒满整个房间。
她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那份坚定的信任在心底重新生根发芽——她相信党雷从未背离，也坚信父亲的死，党雷一定会查个明白。
从那天起，乔熙开始密切关注淮西的动向。
她会在清晨煮牛奶时浏览国内的新闻客户端，会在深夜翻阅淮西本地的论坛。
一周后，乔芷兰返回淮西，乔熙被独自留在爱尔兰。
她没有主动联系党雷，就像七年前被迫藏起自己的时候一样，她把全部精力投注于工作，让一个个项目和报表占据自己的每一分钟。
只是偶尔，在都柏林的深夜，她会登录微博，发一张莫赫悬崖上孤独伫立的灯塔，一场突然笼罩港口的细雨，或是一朵在城堡废墟上空独自飘荡的云。
这些照片没有配文，没有定位，像是投入大海的漂流瓶，期待着唯一那个能读懂的人看见。
露露每周都会准时打来越洋电话，她的声音总是像阳光一样穿透大西洋上空的云层： “乔熙！我客观题过了！明年冲主观！”
“乔熙！高雪升职了，现在是淮西分公司一把手！”
随着时间推移，露露的语气渐渐变得谨慎： “乔熙…淮西最近风声挺紧的。”
“宁舒涉嫌故意杀人被警察拘留了。”
“仁寿堂被卫生局勒令停业，正在整顿，严闻也被带走了。”
“苏峰家那个医药从业证也被吊销了。”
“荣泰被税务稽查了！”
然后总是会问：“乔熙，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最后几乎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带上一句：“乔熙…表哥他，最近常和唐雪妍走的有些近。”
每当露露提及党雷，乔熙只是静静听着，不追问不评论。
她会在挂断电话后走到阳台上，望着都柏林湾的海平面，任海风吹拂脸颊。她信的从来不是流言，而是他。
直到有一次，露露的语气变得格外小心：“乔熙，你和表哥……是真的结束了吗？”
没等回答，她又急忙转开话题，“我妈非要我回自家公司了，我可能……没办法再帮你留意荣泰那边了。”
乔熙离开半年之际，淮西的局势似乎更加微妙。
乔芷兰回国后就被纪委留置，母女二人的通话越来越简短。
也许是距离带来了清醒，乔熙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用工作拼命填满自己，节奏渐渐放缓。
对于淮西的风云变幻，乔熙从未放松过关注。她深信不疑，党雷会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而她心中最虔诚的期盼，便是母亲与荣泰能平安度过此次危机。
乔喆如今与她同住都柏林。
男孩个子蹿得飞快，已经快到她的肩头。
他在国外爱上摄影，课余总悄悄将镜头对准乔熙——有时是她在窗边发呆的侧影，阳光为她勾勒出一圈柔光；有时是她在圣史蒂芬公园中渐远的背影，墨绿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起。
但他从不拍她的正面。
乔熙有天傍晚发现他在偷拍，好笑地问：“为什么总是躲着不拍我的脸？”
乔喆扭过头，耳根微红，嘴硬道：“你现在有点胖，不上镜。”
乔熙好笑地去揉他那一头卷毛：“你敢嫌弃我？”
乔喆哼哼：“我只是比较诚实。”
其实他是害怕镜头捕捉到乔熙眼中那若隐若现的思念，那种情绪太沉重，不是他该触碰的领域。
春节前一周，露露又一次来电，语气难掩震动：“乔熙！唐明远被纪委带走了！”
乔熙正站在都柏林大学的樱花树下，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
她握着手机，只轻轻应了一声：“嗯。”但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乔芷兰自回国后一直音讯寥寥，直到这天，她终于打来电话，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熙熙，春节……回来吗？”
乔熙心头一紧，轻声反问：“妈，您还好吗？”
电话那端顿了顿，传来一声叹息：“你外公……他很想你。”
挂断电话，乔熙沉默片刻，随即打开订票软件，订下第二天返回淮西的机票。她带上乔喆，时隔半年，再度踏上归途。
这是八年来，她离开淮西最短的一次，却仿佛隔了一生。
希斯罗机场的值机柜台前，乔喆举着手机为乔熙拍照。乔熙将两张飞往淮西的登机牌并排放在一起，拍了张照片，发在微博上，配图无字。而后关闭手机，走进登机通道，奔赴一场长达二十多个小时的沉默飞行。
飞机爬升时，她透过舷窗看向下方渐渐远去的英伦大地，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条党雷送她的细链。云层之下，是她留下的一半心事；云层之上，是归途，也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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