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达摩洞内

雨丝裹着山风撞进衣领，陆渐尘把兰音的斗篷往上拽了拽，指尖触到她发间的银风铃——那串铃儿沾了雨，凉得像块浸在井里的玉。他们沿着佛堂后的青石板小径往山上走，青苔漫过鞋边，每一步都滑得人心尖发颤。兰音的乌木杖敲在石板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在数着天上坠落的雨珠：“阿尘，前面有洞。”

陆渐尘抬头，看见崖壁间嵌着个黑黢黢的洞口，上方青石刻着“达摩洞”三字，字缝里蜷着几丛枯瓦松，像谁遗落的断发。洞口飘着股陈檀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倒比佛堂里的香更让人安心。他扶着兰音跨进门槛，雨突然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洞外青竹上，劈啪声裹着风卷进来，吹得壁上长明灯的火焰直晃。

洞壁嵌着八盏松脂灯，淡蓝烟缕绕着佛像飘——达摩面壁的剪影、慧能说法的姿态，还有幅鳌鱼驮经图，和佛堂壁画上的青衫男子一模一样。陆渐尘摩挲着洞壁的刻痕，指尖沾到点潮湿的朱砂：“师公说过，灵鳌岛的祖先曾帮达摩洞刻过佛像……”话没说完，兰音的乌木杖已碰了碰洞中央的石桌。桌面摆着尊缺了角的铜香炉，炉底积着半寸厚的香灰，里面竟埋着片海桐叶——和住持姜茶里的叶片形状分毫不差。

“阿尘，你看。”兰音蹲下来，指尖抚过石桌下的青石板。陆渐尘凑过去，见石板上刻着半幅星图，线条浅得像被雨水浸淡的墨，却正好和他怀里的玉片拼合。他掏出玉片按上去，淡金色光纹从接触处漫开，洞壁上鳌鱼的眼睛突然亮了——是用夜光石嵌的，此刻转成青蓝色，稳稳指向洞道深处。

他们沿着光的方向走，洞道越收越窄，岩壁渗着水珠，滴在地上发出“滴答”声。兰音的耳坠突然晃得急了：“前面有气流，是风口。”陆渐尘刚要答话，头顶传来“吱呀”一声——块磨盘大的巨石从洞顶坠下，他本能地把兰音往怀里带，后背撞在岩壁上，疼得倒抽冷气。巨石砸在地上，扬起的灰尘迷住了眼睛，等他揉开眼，却看见洞壁裂开道暗格，里面躺着卷旧书，封皮写着“达摩手札”四个小字，边角泛着黄。

兰音摸着暗格边缘的纹路，银风铃发出极轻的响：“这机关是用周流八劲的‘风’劲触发的——你看，暗格缝里还留着琴丝的痕迹。”她拿起书，指尖掠过封皮上的折痕——那折痕和她怀里“周流八劲”古籍的折痕一模一样。陆渐尘翻开手札，蝇头小楷写着达摩驻锡此地的往事，最后一页画着幅羊皮地图，标注着“昆仑秘境”的位置，旁边批着行小字：“星图合，鳌鱼醒；周流汇，万法成。”

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兰音的耳尖颤了颤，指尖按住他的手腕：“五个呼吸，其中一个练过玄冰诀，呼吸里带着寒气——是东岛的‘冰蛇’陈青。”陆渐尘把书塞进怀里，攥紧师传铁剑的剑柄——剑鞘上的波浪纹被雨水浸得发亮，像灵鳌岛的海浪。他把兰音护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等下我引开他们，你往风口走，那里能通后山。”

兰音抓住他的手腕，乌木杖顶端的罗盘抵在他掌心：“要走一起走。”她的指尖凉得像块玉，却带着股子韧劲儿，像上次在佛堂密室里，她把星图塞给他时的温度。这时，洞外的脚步声近了，陈青的喝骂声撞进来：“缩头乌龟！赶紧滚出来受死！”陆渐尘深吸一口气，慢慢运转血脉之力——他能感觉到，洞中的“气”在流动，像灵鳌岛涨潮时的海风，温柔地裹住他的剑。

第一个东岛弟子冲进来时，陆渐尘的剑已经刺出去了。剑刃裹着淡金流光，像劈碎了一层雾，正中东岛弟子的肩头。那人疼得闷哼一声，往后踉跄两步，腰间钢刀“当啷”坠地。兰音的口哨声突然响起——是周流八劲的“风”劲，卷着洞中的香灰扑向剩下四人，迷住了他们的眼睛。陆渐尘趁势跃步，剑刃在第二个弟子的刀背上一磕，借力旋身，踹在第三个弟子的胸口。

陈青终于出手了。他的掌风带着彻骨寒气，擦过陆渐尘的脸颊，留下道青白印子。陆渐尘不退反进，把血脉之力聚在掌心，拍在陈青的肩头上——金光从他掌心涌出来，像晒化春雪的阳光，逼得陈青连连后退，撞在岩壁上吐出一口带血的痰。兰音的口哨声突然变调，“雷”劲裹着细碎电光劈在第四个弟子脚边，吓得那人转身就跑，嘴里喊着：“他、他会周流六虚功！”

最后一个弟子见势不对，爬起来往洞外窜。陆渐尘没有追——他的胸口在发烫，血脉之力运转太快，经脉像被细针挑着疼。兰音扶他坐在石桌上，指尖按在他脉门上：“你刚才用了‘气感’，对不对？”她的手指凉丝丝的，刚好压下脉门的灼热。陆渐尘点头，喘着气说：“我能感觉到，洞中的气在帮我……像师公的手，扶着我的剑。”

兰音翻开“达摩手札”，指着最后一页的地图：“你看，这上面的标记，和星图完全重合。”她把玉片放在地图上，淡蓝光纹从两者间漫开，正好覆盖住“昆仑秘境”的位置。陆渐尘摸着玉片边缘的血痂——那是师公临终前抠下来的，现在却像颗跳动的星子，指引着他们往前走。

雨停时，洞外飘起了细雪。陆渐尘扶着兰音站在洞口，看见山道上的彩虹正对着昆仑的方向。他把佛珠戴回腕上，珠身的波浪纹沾了雪，却暖得像灵鳌岛的阳光。兰音的乌木杖轻轻搭在他腕上，这一次，是“出发”的信号。风卷着雪粒子扑过来，他却不觉得冷——怀里有师公的玉片，手里有兰音的温度，前方有要守护的秘密，还有无数等待他们的黎明。

他抬头望向彩虹尽头，仿佛看见灵鳌岛的海浪、石磊的笑容，还有梁萧与谷缜站在昆仑之巅的身影。雪落在他睫毛上，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却带着股甜意——像师娘的姜茶，像兰音的海桐叶，像所有关于“回家”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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