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十七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男子与宋观棠四目相对。
然而，他的视线未作停留，扫过四周，眼神迷茫。
没人。
此时的宋观棠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捂着怀里白狐的嘴巴，自己的嘴巴被一只白皙的手掌从后面捂住。
清冽又熟悉的气息传来，她的心脏咚咚作响。
男子一无所获，转身离去。
徐澈放开宋观棠，目光穿过树林，落到师姐弟二人身上。
“此为情天真人记忆之地。”
宋观棠大口喘气，白狐咬了她拦在嘴边的手一口，跃到一旁草地。
“所以……”宋观棠道，“那位师姐，就是蚕妖一直想复活的人？”
徐澈颔首。
“情天真人本为大宗弟子，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心性高洁。在试炼中意外获得合欢传承，由此明悟合欢道。师门却觉得她走了歪路，浪费了好资质。”
“情天离开宗门，成为一散修。因魅力无双、乐善好施，追求者爱慕者无数，只是后来便销声匿迹了。”
蚕妖的意思，是她因身怀异宝而死，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异宝。
宋观棠猜测道：“所以黑面人交给他的阵法，并非能复活，而是利用他对情天的执念，开启传承秘境？”
为了一个法宝，连人魂飞魄散了都不得安宁。
徐澈目露赞赏：“是，我进入秘境，便与那人交过手。”
宋观棠这才注意到他衣摆染血，袖袍被割下一块。
宋观棠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徐澈摇摇头，“他为记忆之地所斥，应当还在秘境内。”
被记忆之地排斥，要么就是主人的意志所为，要么那人本就是记忆的参与者。
两人说话间，那对师姐弟已然告别。
女子自请除名，孤身入红尘，下山路上无人相送。
眼前画面轮转，宋观棠明明没有动，却仿佛跟随女子走了一路。
看她游历四方，精进幻术，收集与合欢修相关的一切写成论文，放进一颗黑不溜秋的朴素石头里。
宋观棠好奇道：“那就是异宝吗？”
徐澈道：“非也，此为天道石，虽稀有，却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天道石相当于一个与天道换取资源的途径，可以把多写的论文兑换为文识点，从而去查阅他人的文献。
说白了，就是张借书卡，还要攒积分。
一些宗门弟子会主动将论文公开到宗门藏书室，以换取修炼材料，也让同门无偿享有文献资源。不依赖于宗门的散修想深入做研究，必须得自己向天道藏经阁借阅论文，费时费力。
宋观棠若有所思点点头，谁闲着没事喜欢写论文呢？
情天真人就是这么一个“闲人”。
下山十年，写了十几篇关于幻术和合欢道的文章，上交天道。
又用换取的文识点，借来天道藏经阁的论文。
这十年间，不是在除魔卫道，就是在埋头研究。
以为她要考顶级修真宗门，结果人家反手就拒绝了玄衍天宗的入职邀请。
相当于一个学生不分昼夜埋头苦读，撕了清北的录取通知书，说：“我努力是为了研究学问，不是为了考大学。”
宋观棠：……
情天当然不局限于学问。
她点化一个道心将溃的少年剑修，助其直面对道侣的愧疚与挚爱，重铸道心，实现突破。
她将两个有世仇的的人放到幻境之中，让他们亲身经历对方的苦难，化深仇大恨为惺惺相惜，最终两人放下刀剑，相拥而泣。
她从顽童手中救下一条开了智的蚕。小蚕懵懵懂懂跟在她身后，躺在她路过的草叶上织丝，夜间偷偷修补她破掉的衣裳。她发现后，点了点蚕的脑袋，对他说：“洁白胜雪，皎如纨素，便叫你‘阿纨’如何？”
她救下无数个困于感情与痛苦的人、妖、魔，不索求回报，只留下一句：“以情为引，叩问本心”。
关于她的流言越来越多，追求者数不胜数。
然而，一条精心编织的谣言悄然传开——
情天身怀合欢道秘宝，能无形中篡改他人情志，所有受她恩惠而心生好感者，皆是为法宝所控。
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爱上同一个人？
正道修士都是受了合欢邪术的蛊惑！
谣言迅速发酵，那些曾经的爱慕者、追求者，以及眼红法宝的人，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除邪队伍。
为首者，正是女子倾力相助，为其重塑道心的少年剑修。
两个有世仇的人结了联盟，成为少年剑修的左膀右臂，共同拔剑对准曾经的恩人。
“妖女，还我清明道心！”
“我们都是中了她的幻术！”
情天孤立无援，毫无疑问落败。
众人羞愧于对这妖女有过好感，心中耻辱，于是赶尽杀绝，仿佛这样就能洗净他们的道心。
“我以情渡世人，又有何人……渡我？”
情天轻声道，形神渐渐消散，留下一句长长的叹息。
百米之外，小蚕被斗法余波震晕，醒来时，天地间再无她的气息。
故事到这里结束。
天地重归宁静，众人缄口四散。
宋观棠握紧了拳头，苦笑两声，“我总算知道，蚕妖为什么会那么恨了。”
后来蚕妖化形，苦苦搜集情天残魂，以妖丹滋养。
魔修无意间透露了复活法阵的消息，蚕妖原以为是抓住了希望，结果只是消磨情天残魂，化为钥匙打开传承秘境。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法宝，竟苦追至此。
“情天和蚕妖，都是苦命人啊。”
宋观棠唏嘘不已。
徐澈道：“那你觉得，蚕妖的做法是对的么？”
宋观棠一屁股坐在地上，“执念太重，也并非好事。徐仙师，我有点饿了。”
记忆虽已结束，幻境仍未消散。
两人没有灵力，体力又消耗太多，需得像凡人一般进食。
徐澈本在思考，听她这一转折，微微勾唇，“鱼吃么？”
“吃。”
宋观棠去树林捡来几根干柴生火，徐澈到河边抓鱼，白狐懒洋洋在山洞口晒太阳。
回来的时候，别人眼中神秘又强大的敛芳剑，正像竹签一般，串上了好几条鱼，拿在手里好像放大版的冰糖葫芦。
强大高傲的神剑敛芳嗡嗡震颤，似是极为不满，却又不敢违抗主人命令。
宋观棠差点笑出了声。
徐澈神色淡定，裙角被河水打湿，走过来将鱼串架在火堆上。
“诶等等——”宋观棠忙制止，“你就这么放上去了？”
徐澈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然呢？”
宋观棠道：“你以前有在野外生活过吗？”
徐澈老实道：“我出生即辟谷。”
宋观棠：……
天赋，你赢了。
“鱼要开膛破肚、清洗去腥啊！野外食材怎么能就这么架上去烤？”
宋观棠感觉自己像个乡巴佬，教一个没吃过苦的城巴佬如何正确喂鸡。
不得不说，大宗门真的把他们的天之骄子保护的很好。
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
宋观棠老老实实去河边杀鱼，还到林子里找了不少调料，归来山洞时已近傍晚。
“我来烤鱼，你去帮我把调味料捣碎。”
该说不说，没灵力也有没灵力的好处。
比如跟徐澈待在一起时，再也不会感受到什么杀气，什么威压，两个人仿佛是平等的，不存在修为差距。
现在她都敢让徐澈去打下手了。
宋观棠挺了挺胸膛。
忽然，一旁的徐澈脸色陡变，额头生汗。
宋观棠一惊：“怎么了？”
“此物……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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