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寻死觅活

孙小磊也红了眼眶，接过话头：“我家里也穷，爹娘早就不在了，就我一个人，实在拿不出钱。后来听人说豹哥能借高利贷，就抱着侥幸心理借了五万块……”

　　“五万块？！”沈清岚惊得差点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们疯了吗？这年代五万块，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挣十几年才能还清！”

　　她实在没法想象，这两个还没成年的小孩，怎么敢借这么多钱。

　　“我、我们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孙小磊的头埋得更低了，“豹哥说，利息不高，每个月还一点就行。可谁知道，他是利滚利，一个月下来，利息就涨了一倍。我们的工资根本不够还，只能……只能偷店里的钱。”

　　张晓彤哭着点头：“我本来不想的，可小磊说，要是还不上钱，豹哥就会把我们抓去砖窑厂当苦力，一辈子都别想出来。我害怕，就……就包庇他偷钱了。那些钱，大部分都给了我爹娘，让他们给我哥凑彩礼，剩下的，都给豹哥当利息了。”

　　沈清岚沉默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同情。

　　她能理解张晓彤被父母逼迫的无奈，也能明白孙小磊想保护对象的心情，可他们不该用偷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更不该把主意打到药铺来。

　　那是李大夫的心血。

　　“你们知道偷店里的钱，是什么后果吗？”

　　顾淮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着两人，眼神严肃，“要是清岚报警，你们俩都得去坐牢，最少也得判三年。”

　　“不要啊清岚姐！”

　　张晓彤吓得扑过来，抓住沈清岚的裤腿，“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报警，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孙小磊也赶紧点头，“清岚姐，我们以后就算去工地上搬砖，也会把偷你的钱还清，求你别报警！”

　　两人在沈清岚面前哭作一团。

　　张晓彤死死攥着沈清岚的袖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满是泥点的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清岚姐，您要罚就罚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小磊，他偷钱全是为了帮我还高利贷，跟他没关系啊！”

　　孙小磊也红着眼眶，一把将张晓彤拉到身后，梗着脖子说：“别胡说，是我自己要偷的，跟彤彤无关！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谁要你们寻死觅活的？”

　　沈清岚皱着眉喝止，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这两人虽犯了错，倒还有几分互相护着的情分。

　　她的目光扫过张晓彤哭得发肿的眼睛，突然注意到她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你怀里揣的什么？”沈清岚问道。

　　张晓彤愣了愣，赶紧把布包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个用线装订的小本子，纸页都泛黄了。

　　“这、这是我记的账。”她声音发颤地递过来，“从第一次小磊偷钱开始，每一笔偷了多少、花在了哪儿，我都记着。给我爹娘的钱、给豹哥的利息，一笔都没差。清岚姐，我知道这些钱脏，可我真的记着，以后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一分不少地还您。”

　　沈清岚接过账本，指尖抚过上面歪歪扭扭却格外工整的字迹，每一笔都标着日期和用途。

　　她心里的火气像被泼了瓢温水，渐渐降了下去。

　　“账本我收下了。”沈清岚合上书，语气依旧板正，“但你们俩偷钱是事实，中药店是没法再留你们了。今天结了工资，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这话像道惊雷，把两人劈得瞬间僵住。

　　张晓彤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清岚。

　　孙小磊也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他们早就做好了被骂、被罚款的准备，却没想过会被辞退。

　　这年代能在城里找到药铺学徒的活儿，比在公社挣工分体面多了，丢了这份工作，他们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下家。

　　“清岚姐……”张晓彤的声音带着哭腔，刚要再求，就被沈清岚抬手打断。

　　“先别急着哭。”

　　沈清岚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我虽不让你们在中药店干了，但我打算在东街开一家专卖店，专门卖我配的美白药膏。到时候你们俩来店里当伙计，管吃管住，工资比现在多五块。不仅如此，新店要招学徒，你们还得负责带新店员，教他们认药膏、做登记。”

　　两人彻底傻了。

　　张晓彤甚至抬手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嘶”了一声，才敢相信不是做梦。

　　“清、清岚姐，您……您没跟我们开玩笑？”孙小磊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闲得没事跟你们开玩笑？”沈清岚挑眉，“但丑话说在前面，新店规矩更严，要是再敢偷东西，或者私藏工钱，别说我不留情面，直接送你们去公安。”

　　“不会！绝对不会！”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张晓彤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孙小磊拉着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清岚姐，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干活，绝不给您添麻烦！”

　　“快起来，别跪。”

　　沈清岚赶紧把他们扶起来，看着张晓彤哭花的脸，语气软了些。

　　“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爹娘逼你给哥凑彩礼，你不能一味迁就。你挣的钱是你自己的，不是给他们填窟窿的工具。下次他们再逼你，你就直接跟他们说，你要自己攒钱过日子，要是敢把你卖给老男人，我就带你去公社告他们买卖人口。”

　　张晓彤愣了愣，眼眶又红了。

　　她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清岚姐，这次我再也不会听他们的了。”

　　沈清岚从布包里掏出一沓钱，数了五百块递过去：“这钱你拿着，先把这个月的高利贷利息还上，剩下的留着当生活费。别再跟你爹娘说你有钱，他们要是来闹，你就来找我。”

　　“清岚姐，这钱我们不能要！”孙小磊赶紧推辞，“我们已经欠您太多了，怎么还能要您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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