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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满身血


沈青梨微弯下身将那贡果篮子拿出来,阿姊细心,篮上打的绳节也是万字结。她解的有些费劲,招呼兰烟:“兰烟……你来试试。”

        “平日叫小姐多吃半碗饭总推脱着不吃,这就叫力到用时方恨少。”

        “你这嘴呀……啊!”

        “小姐!”

        一股大力自后扑过来,沈青梨来不及躲避,整个人就似倒栽葱般朝地上倒去,重力压在她身上叫她没法动弹,好似有双手在扯她的发髻,头皮一痛,再反应过来时,冰凉凉的一个尖状物贴着自己的脖子。

        兰烟一声惊呼,见着眼前情形,身子直打颤,从旁侧捡起用来推香灰的长条木头挥舞着,对那人斥道:“哪来的叫花子,快将我们小姐放开!”

        沈青梨被那人扯着站起来往后推去,低头一看,脖上冰凉凉那物正是自己头上的金钗簪子,沈青梨平复心绪沉声道:“你是何人?若缺吃食或是银两,我乃沈家五小姐,定能为你办的妥当。”

        只听一阵刺耳的笑声,好似指甲刮在铁片上一般挠人心肝,脖上拆子忽扎入脖子肌肤一寸,一阵刺痛后,些许鲜血顺着那钗柄滴滴落在地上。

        兰烟看着自家小姐脖子出血,五脏六腑都跟着着急,骂道:“个臭婆子,快将人放了!”

        只听那人的声音:“……五小姐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了?”

        兰烟正拿着木块上前挥舞,听这声儿不由骇道:“窦嬷嬷……”

        沈青梨被她狭着往后退,没办法看到她的脸,她不知窦嬷嬷原本臃肿的身子变得瘦削无比,衣衫破烂,狭长的脸上癫狂笑容十分可怖,好比现形的鬼,声音又细又尖:“……你这妮子还算有点良心……”

        沈青梨知是窦潇后稳住身形,挣扎着要脱离,却不知她哪来的大力将她狭的如被铁桶禁锢,她愈动,那金钗便扎的愈深,只好扬起颈子躲那金钗,缓了口气道:“嬷嬷何苦来寻我的麻烦!”

        “想不到五姑娘平日里乖顺如兔实则扮猪吃老虎,呵呵……夫人买卖铺子之事是你背地里勾当人串通好的,后又设计陷害我下毒给墨哥儿……如今夫人一病不起,只怕是你要将她给呕死!我跟着夫人几十载,被你娼妇的贱种玩弄在手掌心。”

        窦嬷嬷将那金钗重扎住沈青梨的脖颈,只消一用力,那尖利的头便嫩刺破白皙的皮肤。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虞家不接纳我,沈府也回不了,我早已无路可走,与其活活冻死饿死,还不如现就给夫人报仇!”

        窦嬷嬷说完,那金钗刺入进去。

        沈青梨吃痛出声,不禁冷汗直冒,觑见兰烟正抖着身子慢慢走过来,便挣扎着岔开窦嬷嬷的心思,“且慢!嬷嬷自还有后路走,你若将我放了,我自记这一份恩情,总有法子叫你吃饱穿暖……”

        窦嬷嬷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侧过脸眼神狠狠瞪着她,道:“你当我还信你这贱人的嘴,今儿我只一门心思弄死了你,旁的再没有了!”

        “砰”的一声,紧随其后的是窦嬷嬷尖利的叫声,再又是她手上簪子落地的清脆响声。

        兰烟手上那长条木块生生断了半截,她继续用余下的木块朝窦嬷嬷头上砸去,边喊道:“小姐快跑!去喊人来!”

        那边沈青梨失了桎梏,忙往旁侧退去,急步要出去叫人,却听身后“哗啦啦”一大片响声,转头只见兰烟已被窦嬷嬷抓着手腕,二人扭打着倒向木制的贡台,一下子贡品酒杯,香柱鼎炉全都倒了下去,泥制的月老石像碎成半片,地上一片狼藉。

        窦嬷嬷疯势强,很快便占得上风,整个人压在兰烟身上,手边抓来什么就朝她砸什么,那鼎炉砸到兰烟头上,“砰砰砰”砸的人眼冒金星,发出痛声。

        兰烟朦胧间似瞧见小姐本欲往外走的身影倒退了回来,正往这处小跑来,紧张喊道:“小姐快跑!”

        窦嬷嬷压在兰烟身上,手抓东西之时,忽在那乱糟糟的物什中重又摸到那支金钗。

        窦嬷嬷头发散乱,头上也咕咕流着血,脸上却是狰狞得意的笑容,呵呵几声道:“下贱胚子,今儿就叫你入阴曹地府!”

        言罢,举起那支金钗就重重往兰烟身上刺去……

        “嗤”的一声,是匕刃刺入筋骨的声音,脖上那股痛感传至四肢百骸,窦嬷嬷发出一声痛苦的吟叫,大量的血喷溅而出,她要出的最后那股气怎么也上不来,只能睁大浑浊的双眼,直挺挺地朝旁侧倒去。

        鲜血霎时彭溅在女郎白净的脸庞,嫩黄的披风。

        沈青梨神情怔愣,将那匕首从窦嬷嬷脖上抽了出来,就这样看着地上蜿蜒流淌的血似一条小溪,慢慢流至贡桌的下一阶平地……

        沈青梨听见兰烟呜咽哭喊着“小姐,小姐……”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在闺阁之中,转还是入内宅,从未亲自举匕杀过人。

        但当听见兰烟发出痛声,沈青梨脑中闪过的是俞姨娘发髻斑白,泪眼汪汪……是阿姊上吊惨死,遗身无一块好肉,是自己颠沛半生,一箭穿心为终……

        那种恨凝聚成一股杀意自胸前涌起,她将匕首刺了进去……

        赵燕初说的没错,这鱼藏剑确实是很厉害,一刀就能毙命。

        那些躲不过的情债,何不都将其化作利刃呢!

        意识模糊之际,沈青梨看见庙门口好似有个着素白袍衫的影子快步走了进来,那影子默然没有几句话。

        阳光透过雕刻着飞禽走兽的木檐照下来时,她看清那人的脸,看清那人的眸子盛满担忧,几乎是无意识的,沈青梨如前世那般轻轻唤道:“谢郎……”

        ***

        春闱为每年的农历二月九日,谢京韵明早就得赶往汴京,今先出来采买笔墨和竹简。

        走前本想再去沈府借口寻沈充看看女郎,但思及那日她同贺兰木在灯火灿烂的角落处那样的亲睨,本当贺兰族的人恪守本分,满腹医纶,却不想与那人如此密不可分……

        她说对赵燕初无情,对他更是无意,原是这一颗心都给了贺兰木。

        对着他时,眼都未眨就扯谎道是跟贺兰秋出来看灯。

        他若再去,恐怕她身边的婢子都要笑话他是个呆头鹅愣听不懂几句话。

        谢京韵越想心里越难受,到底歇了去寻女郎的心思。

        却听一声:“公子,沈家小姐出来了!”

        安岩在街上看见沈府的马车,立即给身侧的谢京韵报信。

        谢京韵看着马车穿过街巷,往城西方向去。不见着还好,这一见着,总也忍不住去跟她说几句话。

        既他要去春闱,她抚慰他几句的。

        这样想着,谢京韵立即招呼安岩架马跟上。

        远远只见那马车在城西郊外的月老庙停下,她跟婢子走了进去。

        谢家的马车抵达门前,谢京韵未下马车,就叫安岩停这儿等着,暗想若女郎见他这样紧巴巴的跟着,不定心里会怎么烦他。

        生病那几日怎样的盼,都不见来人,倒可惜了他连着几天刻意涂抹那含有天线藤的伤痕膏药……

        庙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动静,伴随着几分尖叫和呻吟,连车前安岩的声音都透着不安:“公子……”

        谢京韵心也跟着紧张起来,急忙下了马车,待走至庙门时,又听得一阵剌着嗓子的痛苦呻吟女声,可那呻吟又蓦地戛然而止,好似被什么重创一击般。

        谢京韵的步子都重了些,越想越遭,手心冒汗,三两步进了这月老庙。

        但眼前的一幕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只见地上一摊血迹,贡台倒在地上,一团乱糟物什正中躺着个衣衫褴褛咽了气的老妪。

        瘫坐在地的女郎浑身是血,素净的脸上还沾着几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脖子流到胸前的衣襟,只见她呼吸颤抖,双眼赤红,两手颤巍巍地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身边的婢子亦是狼狈不堪,握住她的手臂,仓皇地哭着。

        他能将眼前一幕联系到贤康堂的任何一个人,唯独联系不到沈小五。

        他曾见过她在堂内的水池子勾竹竿去救一只小狸奴,见她照料被女席嘲弄奚落的贺兰秋……怎么也没办法将杀人二字同她挂钩。

        谢京韵朝她走过去,嘴里张了张,却说不出话,心里是异常的平稳,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冷静,或许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幸好所伤的人不是她。

        见他走来,女郎的眼神似有些懵懂,眸子骤然染上一层灰蒙蒙的水雾,他听见她喊他:“谢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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