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沉重的气密门缓缓打开，率先走出的主刀医生神情疲惫但眼神透着一丝如释重负。他摘下口罩，目光扫过瞬间围拢过来的几人：“手术很成功。箭簇被完整取出，万幸没有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左臂的旧伤撕裂也重新缝合了。撞击造成了中度脑震荡和几处软组织挫伤，失血较多，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

巨大的狂喜如同暖流冲刷过路遥冰凉的四肢百骸，她双腿一软，全靠小林支撑才没摔倒，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次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神情再次凝重，“患者现在非常虚弱，需要送入ICU密切观察24小时，防止术后并发症和脑震荡恶化。麻醉药效过后，疼痛会非常剧烈。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恢复期会很长，需要绝对静养，短期内不能再进行任何高强度活动，尤其是手臂的承重动作。”他的目光落在路遥身上，“家属可以进去看一眼，但时间很短，不要打扰他休息。”

路遥和小林几乎是跌撞着冲进刚打开的ICU探视门。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裴言知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干裂，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各种监测仪器环绕着他，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他的左肩和手臂被厚厚的纱布包裹固定着，露出的脖颈和锁骨处贴着心电图的导联线。曾经如山岳般巍然的身影，此刻显得无比脆弱单薄。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微弱而均匀。路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一点声响都会惊扰到他。她贪婪地看着他胸膛微弱的起伏，那是生命顽强跳动的证明。

“言知……”她用气声呼唤，眼泪无声滑落，“没事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撑过来了……”她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背时又顿住，怕惊扰他，也怕弄疼他。

就在这时，裴言知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眼皮挣扎着，仿佛无比沉重，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眼神是涣散的、空茫的，被剧痛和药物彻底笼罩后的脆弱与懵懂，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锐利与沉稳。视线毫无焦点地飘移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言知？”路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

那涣散的视线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挣扎了几秒，最终，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聚焦。他的眼珠转动着，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定格在路遥布满泪痕、写满深切担忧的脸上。

他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但路遥看清了那口型——两个字，无声地烙在她心尖：

遥遥。

“我在！”路遥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她不顾一切地、极其轻缓地握住了他放在床边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他的手冰凉，带着失血后的虚弱。路遥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裹住它，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我一直都在……言知，你别怕，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一步都不离开……”

裴言知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力气回握。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的迷茫似乎在确认她的存在后，消散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被疼痛打磨过的依赖。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病房的冷寂，缠绕在她身上，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别走。

小林在一旁捂着嘴，泣不成声。徐叁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默默退开，拿出手机，开始低声布置：“通知工作室，发布手术成功的官方通告，措辞要极其严谨，强调脱离生命危险但需长期静养……准备应对裴总父母……通知‘环宇’那边，启动最高级别的安保预案，封锁医院这一楼层，绝不能让任何记者拍到路遥在这里的任何画面！”

门外走廊的尽头，隐约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带着哭腔和怒意的脚步声。裴言知的父母，在得知儿子重伤的消息后，终于赶到了这被恐惧和希望填满的医院长廊。

风暴的余波，并未因手术的成功而平息，反而正酝酿着更加汹涌的浪潮。裴言知那句无声的呼唤“遥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预示着身份的秘密和汹涌的情感，将在至亲的关切与问责下，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

路遥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脉搏，在心中无声地回应：不管外面多大的风雨，只要你醒过来，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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