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断尾

仓库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沥青，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赵大虎身上，以及林寒指尖那一点混着水痕的湿泥。

赵大虎脸上的横肉抽搐着，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砸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他眼神慌乱地四下游移，最后猛地定格，色厉内荏地吼道：“放你娘的屁！林寒！你他妈栽赃老子！那泥巴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就凭这个你说我出去过？！”

“是不是你，搜一下身就知道了。”林寒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像块冰。

“凭什么搜我身？！”赵大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鼓囊囊的裤兜。

这个动作，无异于不打自招。

陈静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一步步走向赵大虎，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大虎，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静姐！你别听这小子胡说！他……”赵大虎还在挣扎。

“拿出来！”陈静厉声打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旁边几个早就对赵大虎不满的男人，立刻围了上来，眼神不善。

眼看抵赖不过，赵大虎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凶光，突然伸手就往裤兜里掏！不是拿东西，那动作分明是——

“按住他！”林寒反应极快，低喝一声，同时侧身跨步上前！

阿强和另一个年轻人早就憋着火，闻声立刻扑了上去，死死扭住赵大虎的胳膊。赵大虎拼命挣扎，像一头困兽，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陈静亲自上前，不顾他的扭动，从他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用防水油布紧紧包裹的小袋子。打开一看，里面不是大家预想中的水，而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和……一小块压缩饼干。

众人一愣。

赵大虎见状，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喊道：“看见没！就是点吃的！我饿得受不了了，偷藏了点吃的！怎么了？！姓林的就想害死我！”

陈静没理他，展开那几张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画着仓库的简易结构图，标注了几个防御薄弱点和物资存放位置。最下面，写着一行字：“水已得手，明夜老地方，按计划行事。”

“老地方……”陈静念出这三个字，声音冰冷刺骨。她抬起头，目光如刀般刮过赵大虎的脸，“哪个老地方？纺织厂？还是……你跟张魁约了新的地方？”

铁证如山！

仓库里一片哗然！偷藏食物或许还能勉强原谅，但勾结外敌，出卖所有人求活，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赵大虎！你个王八蛋！”

“怪不得上次张魁来得那么巧！”

“宰了他！”

群情激愤，几个冲动的年轻人就要上前动手。

赵大虎面如死灰，彻底瘫软下去，裤裆间弥漫出一股腥臊气。他涕泪横流地哀求：“静姐！静姐我错了！我是鬼迷心窍！是张魁……张魁他们抓了我老娘！我不照做他们就要杀了我娘啊！我也是没办法……”

又是这套说辞。末世里，亲情成了最廉价的背叛借口。

陈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她看向林寒，眼神复杂，带着询问。

林寒明白她的意思。如何处理赵大虎，关乎这个小小避难所未来的秩序和人心。他沉默片刻，开口道：“规矩，不能破。”

四个字，定了赵大虎的生死。

陈静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坚决。她挥了挥手，对押着赵大虎的人说：“把他捆结实了，关到低温库最里面的杂物间。明天……再说。”

没有当场处决，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所有人都明白，所谓的“明天再说”，意味着什么。这是给赵大虎一个晚上忏悔，也是给所有人一个缓冲。

赵大虎像一滩烂泥被拖走了，哭喊求饶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渐渐消失。

风波暂时平息，但气氛更加压抑。信任的基石出现了裂痕，每个人看彼此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林寒走到那个只剩桶底一点水痕的塑料桶旁，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桶壁残留的水迹。

“水是被倒掉的，不是喝掉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再次心头一紧。

苏晚晴走过来，疑惑地问：“倒掉？为什么？”

“制造恐慌，逼我们尽快外出找水。”林寒站起身，目光扫过仓库大门的方向，“他们的计划，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快。”

陈静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也就是说，张魁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或者……就在附近等着我们出去？”

林寒点了点头。赵大虎的暴露，很可能打乱了对方的部署，但也可能促使他们提前行动。

“原计划不变。”林寒看向陈静，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在天亮前出发，找到水，才能活下去。留在里面，是坐以待毙。”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次，我和阿强出去，目标小。仓库内部，必须立刻调整防御，特别是后院和排水口，要假设敌人已经知道那里是弱点。”

危机迫在眉睫，没有时间沉浸在背叛的愤怒和悲伤中。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陈静重重点头，立刻开始分派任务，组织人手加固后院防御。

林寒则和阿强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他仔细检查了那把救命的手枪，子弹不多，必须用在刀刃上。他将其郑重的交给了苏晚晴，阿强磨利了一把消防斧，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豁出去的狠劲。

苏晚晴默默地收下手枪，同时将最后一点干净的纱布和仅存的几片消炎药塞进林寒的口袋。夏沫挣扎着走过来，将自己一直贴身藏着的一把小巧但异常锋利的匕首递给林寒：“拿着，防身。”

林寒看着她们，没有拒绝，将匕首小心收好。

凌晨三点，是一天中温度相对最低的时刻。仓库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隙。

林寒和阿强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外面依旧滚烫的黑暗中。他们的背影，很快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仓库内，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未知的黎明。是希望，还是毁灭，就看这一次的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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