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哑女与异族少主①⑥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月圆之夜的前夕。
万蛊谷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比以往更加潮湿和压抑。
终日不见光的山林里，瘴气也愈发浓郁，像一层化不开的灰色雾气，将整个黑蛇部落都笼罩了起来。
林渺的生活依旧是死水一潭。
每天被囚禁在这座孤岛般的竹楼里，像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偶，陪伴着那个喜怒无常的主人。
龙烬最近似乎很忙。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晚上都来，有时候甚至一连两三天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只有窗台上那条从未离开过的翠绿小蛇和脚踝上那条“脚链”，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她依旧活在他的监视之下。
林渺反而很享受这种短暂的“自由”。
没有了龙烬那充满了压迫感的注视，连空气都仿佛清新了几分。
这天下午，龙烬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和彻骨的寒意，推开了竹楼的门。
林渺正坐在窗边的地毯上，看着一本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古旧的书。
那是龙烬扔给她用来打发时间的，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关于蛊虫的古怪图谱。
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像一只被惊扰了的兔子。
她缓缓地回过头，看到龙烬正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上面还沾染着几点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
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和烦躁。
显然，部落里的事务并不顺利。
他看到林渺那因为惊吓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眼底那烦躁的冰层似乎融化了一丝。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然后，很自然地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像一只在外捕猎归来、寻求片刻安宁的疲惫野兽。
林渺的身体瞬间紧绷。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滚烫，带着血腥味，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他那沉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地喷洒在她的耳边。
她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只能僵硬地坐着，任由他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生命的靠枕。
“……银蝶部落最近很不老实。”
不知过了多久，龙烬突然开口了。
声音很低哑，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派人抢了我们三个培育新蛊的矿洞。”
“还杀了我十几个族人。”
“胆子越来越大了。”
林渺安静地听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银蝶部落主动攻击黑蛇部落？
这怎么可能？
按照原著，银蝶部落一直都是被动防御的一方。
他们怎么敢……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她的心头。
除非是那个大长老，在故意挑起两个部落的战争。
“系统，”她在意识里急切地问，“是不是大长老干的？”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系统的声音也很凝重，“他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混乱，来掩盖他在月圆之夜准备做的事情。”
“战争是最好的掩护。”
林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龙烬似乎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只是很享受此刻这难得的安静，享受着她身上那股能让他那颗被仇恨和杀戮填满的心得到片刻安宁的淡淡馨香。
他甚至还伸出手，将她那因为紧张而冰冷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用自己那滚烫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温暖着她。
就在这时，竹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守卫恭敬的通报声。
“少主。”
“银蝶部落派了信使过来。”
龙烬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还带着一丝疲惫的眼睛里，瞬间恢复了冰冷的锐利。
“……让他们上来。”
很快，一个穿着银蝶部落服饰的瘦小男人被守卫带了上来。
他一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龙烬和坐在他身旁、被他亲密地握着手的林渺，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头都不敢抬。
“……黑蛇部落的少主。”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是奉我们大长老之命，来……来给您送一封请柬。”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用白色丝绸包裹的信函，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龙烬没有动。
一个黑衣守卫上前接过信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蛊毒之后，才恭敬地呈了上去。
龙烬单手接了过来，拆开。
信函上是莫桑那苍劲有力的笔迹。
内容很简单，也很虚伪。
信上说，为了化解两个部落近期的冲突和误会，为了万蛊谷长久的和平，他，银蝶部落大长老莫桑，诚挚地邀请黑蛇部落少主龙烬，于明晚月圆之夜，前往银蝶部落圣殿参加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共商和谈大事。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用更小的字写着的补充：
【听闻少主近日得一贴身侍女，颇为看重。若少主不弃，可携此女同来，以示两族交好之诚意。】
鸿门宴。
林渺看着那封信，心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大长老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龙烬和她这个被龙烬标记了所谓的“亲近之人”。
他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龙烬看着那封信，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信纸的边缘。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还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信使，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回去告诉莫桑。”他的声音很淡淡的，“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明晚，我会准时赴宴。”
信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竹楼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宿主！你疯了吗？！”系统的声音像见了鬼一样，“不对，是他疯了！他明知道是陷阱，他为什么还要去？！”
林渺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身旁这个明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男人，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不是傻。
他是太自信了，自信到自负。
他根本不屑于任何阴谋诡计，他只想用最直接的，最绝对的力量，去碾碎所有敢于挑衅他的敌人。
龙烬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眼底那片冰冷的湖面下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漩涡。
他突然伸出手，用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那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即将破碎的珍宝。
“你也一起去。”
他说。
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不容置喙的陈述句。
林渺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睛。
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也要去了。
去参加那场为她和所有人精心准备，注定血流成河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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