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幽灵协议

联系“幽灵”不像联系“掘墓人”或“回声”那样广播信号即可。寻找“幽灵”本身就是一个试炼，一个针对技术、耐心和运气的终极过滤网。

林默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匿名节点和加密跳板，在一个充斥着废弃代码和病毒陷阱的深层网络废墟带里，连续抛出了三组不同的密钥碎片。这些碎片需要在一秒内以特定顺序被捕获并重组，才能激活一个一次性的临时通讯通道。

这感觉像是在暴风雨中的夜海里，用一根银针去穿另一根飘忽不定的线。

就在他以为这次尝试又要失败时，终端屏幕突然被纯粹的黑色覆盖，中央浮现出一行不断抖动的、仿佛由绿色雨水构成的字体：

【谁在敲打我的骨头？】

这是“幽灵”的标志性开场白，诡异而令人不适。

林默迅速键入回应，用的是他们这个圈子内一种基于神经语言学加密的变体代码：

【一个需要聆听盖亚梦呓的耳语者。报酬是遗忘河的水滴。】（意指支付能让“幽灵”隐藏得更深的资源或高级神经屏蔽技术）

屏幕那头的“雨水”停顿了片刻，然后更快地流动起来：

【盖亚从不做梦，它只计算。而计算错误即是它的噩梦。你想窃取它的噩梦？有趣。但代价昂贵，耳语者。非常昂贵。】

【开价。】林默言简意赅。

【三样东西。】“幽灵”的回复快得惊人，

“第一，我要‘掘墓人’的真实身份和核心数据库密钥（我知道你有办法搞到）。

第二，我要你下次‘聆听’到安全局第七调查科内部会议时，全程录制的原始精神频率副本。

第三，我要你承诺，在未来某个时刻，为我‘听’一个人内心的一个特定答案。”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这三个代价，一个比一个棘手，一个比一个危险。出卖“掘墓人”意味着彻底切断一条极其重要的情报来源，并且会结下死敌。录制李琟科室的内部会议，一旦被发现，等同于向安全局宣战。而最后一个承诺，更像是一张空头支票，未来可能让他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但他没有犹豫太久。那片死寂的虚无和那只冰冷的数据之眼，带来的压迫感远超这些未来的风险。

【成交。】他输入道。

【很好。】绿色的雨字似乎透出一丝满意的波动。

【行动计划如下：盖亚的自检日志碎片并非存储于核心数据库，那太笨重。它有一个临时的、高速缓存节点，位于‘彼岸’第三研究所的内部网络闭环内，物理位置与主服务器分离，每72小时覆盖一次。我们必须在下次覆盖前动手。】

第三研究所！又是那里！德里克·索恩丧命的地方！

【我需要你提供一样东西：索恩实验室的门禁权限密钥。他死后权限本该冻结，但‘彼岸’内部流程繁琐，他的生物识别信息（指纹/虹膜）在系统里的失效标记可能有极短的延迟窗口。我要你拿到他最近使用过的、未被彻底清洁的实物——最好是他的个人终端，或者他的咖啡杯——总之，带有他鲜活生物印记的物品。用它来触发门禁延迟，为我争取毫秒级的接入时间。】

林默愣住了。潜入被安全局和彼岸天堂双重严密封锁的命案现场，去取一个死人的私人物品？这简直是自杀！

【这不可能！现场已被完全封锁！】

【那是你的问题，耳语者。】“幽灵”的回应冰冷无情。

“你是能‘听见’守卫换岗时心里抱怨的人，是能‘感知’到监控盲区短暂存在的人。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拿到密钥，送到指定地点。剩下的，交给我。你有48小时。过期不候。”

文字消失，漆黑的屏幕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林默独自坐在黑暗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压在身上。

48小时。

潜入第三研究所附近的索恩公寓（物品很可能在公寓而非研究所）。

突破安全局和彼岸天堂的双重封锁。

窃取一个死者的生物印记。

任何一步出错，他都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退路。“回声”需要日志，“幽灵”需要钥匙。而他自己，需要答案。

他站起身，走到武器柜前，输入密码。柜门滑开，里面并非传统的枪械，而是一些特制的非致命武器：高频声波发射器、强光眩晕弹、以及数枚纽扣大小的微型电子***。还有一套能最大限度抑制自身生物信号和情绪波动的紧身作战服。

他需要计划，一个极其精密、利用一切可利用条件的计划。

他首先需要知道守卫的精确布局和换岗时间。这不是靠猜测能完成的。

他再次闭上眼睛，但这次没有聚焦于那片死寂之地，而是将意识如同蛛网般缓缓撒向琉璃街，撒向索恩公寓所在的那栋楼。

他避开了公寓内部那令人不安的虚无核心，而是仔细“倾听”着外围。

【……真他妈晦气，守个死人公寓……】

【……还有两小时换班，困死了……】

【……监控探头好像有点问题，报告说了还没人来修……】

【……三楼楼梯间的传感器灵敏度调低了，免得老是误报……】

【……内部通报说可能不是简单案子，都打起精神……但也别乱碰东西，等公司那些穿白大褂的来处理……】

碎片化的思绪，如同珍珠般被他一一捕捉、串联。

换岗时间、监控漏洞、传感器灵敏度调整、守卫的疲惫和一丝松懈……这些信息在他脑中飞速组合、推演。

一个极其危险，但理论上存在缝隙的计划，逐渐在他脑中成形。

他换上作战服，冰冷的材料紧贴皮肤，仿佛第二层铠甲。他将微型装备逐一检查，贴身放好。

最后，他看了一眼窗外。夜幕深沉，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的角落，正如光明之下总有阴影滋生。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潜入深海的泳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新港市冰冷的夜色之中。

他的目标：德里克·索恩的公寓。

他的任务：窃取死亡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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