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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天河垂钓有缘人!天蓬,你可甘心?


想到这,玉帝朝着太白金星点了点头。

“那便有劳爱卿了!”

“你且带上朕之法旨,若是那哪吒不尊,便直接将法旨交予九霄擎天巨灵战神!”

“让他将那一支大军带回天庭!”

巨灵神好歹是自己准备培养的天庭战神。

在南天门一战之中,表现的异常英勇,应该不至于如同那哪吒一般,违背他的法旨吧?

“谨遵陛下法旨!”

太白金星躬身领命,白色的拂尘一甩,身影却在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凌霄宝殿的门口。

他这一走,仿佛带走了殿内最后一点转圜的余地。

不少仙官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将那口气死死憋了回去。

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在队列末端,身躯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瞳孔深处的惊悸与荒谬。

陛下刚刚的法旨……真的没有问题吗?

三坛海会大神只是在花果山吃喝。

可他们一个亲眼看到,那个莽撞的巨灵神,正唾沫横飞地招呼着所有天将,让大家放开了肚皮吃,敞开了怀畅饮!

另一个更是亲耳听见,巨灵神拍着那山峦般的胸膛,对着十万天兵许下承诺,说什么一切罪责都由他巨灵神一力承担!

那个家伙,简直比三坛海会大神还要离谱百倍!

将这道法旨传下去,岂不是……

这个念头在二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掐灭。

在这个时候开口,戳破玉帝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颜面?

那不是得罪巨灵神那么简单,那是当着满天仙神的面,告诉三界至尊,您刚刚的决策,是个笑话。

这种话,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化作一滩永远不见天日的脓水比较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巨灵神,你自求多福吧。

此时,在那御座之上,玉皇大帝那双俯瞰三界的眼眸中,怒火已经退去。

他微微垂首,视线仿佛穿透了三十三重天的云海,越过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座喧嚣的妖山之上。

片刻之后,他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朕旨意。”

“令那统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整军备战!”

哪吒这条线,既然出现了不稳定的征兆,那便需要另一颗棋子来平衡,甚至……取而代之。

共同商定的西行大计之中,这位天蓬元帅,本就是一枚早已预设好的重要棋子。

既然还尚未应劫下界,那便提前动用。

或许,能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奇效。

……

与此同时,在星辰殿深处,

周玄他缓缓睁开双目,却仿佛将三界六道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太白金星去花果山了?”

“这老倌,倒是个天生的大忽悠。”

“不过,他对那猴子,倒也算仁至义尽了。”

周玄的记忆中,这太白金星两次下界诏安,虽然是西行计划的执行者,却也在客观上数次保全了孙悟空,算是个有趣的角色。

不知道,能否将对方绑定了?

大忽悠对上终极大忽悠,或许会更有意思一些。

“嗯?”

就在周玄思索着,要不要去会一会这位天庭说客的时候,突然感应到了凌霄宝殿散发出的一缕法则波动。

那是一道法旨,直指天河。

周玄的眉头极轻微地挑动了一下,天蓬元帅终于要登场了么?

这天棚元帅本当为孙悟空未来的“二师弟”,亦是猪八戒的前世,是西游棋局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其跟脚传承,更是源自玄门三教中的人教一脉,根正苗红,是那太上圣人化身,太上老君座下的嫡传。

看来,玉帝已经察觉到哪吒的失控,准备动用这枚更“听话”的棋子,来敲打一下拜入自己门下的三坛海会大神了。

不过如此正好。

自己也该去见一见这位未来的净坛使者了。

想到这,周玄心意微动。

他身前的空间,如同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一般。

周玄的身影一步踏入,顺着那奔流不息的空间长河,瞬间消失在星辰殿内。

下一刻。

他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一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阔的恢宏大河之上。

这条大河,横贯于九天仙界之顶,河水并非凡水,而是由亿万星辰的光辉与最精纯的仙灵之气凝聚而成,奔腾咆哮。

周玄脚下的空间之力悄然隐去,不留一丝痕迹。

他立于天河之畔,随手一挥。

点点法力光辉汇聚,一根由星光交织而成的鱼竿,凭空显化在他手中。

而后,他就这么悠然地一甩杆,似在垂钓这满河的星光,又似在垂钓那冥冥之中的命运。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星光古道上,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蹄声传来。

一名身披银色铠甲,身形魁梧威严的神将,正策马疾驰,坐下的天马踏着星辉,溅起点点流光。

那方向,不偏不倚,正当途径周玄所在的区域。

周玄并未回头。

他的眼角余光,早已捕捉到了那疾驰而来的身影。

一抹极淡的笑意,在他嘴角浮现,旋即隐去,无迹可寻。

来人,正是天蓬元帅。

刚刚领受了凌霄宝殿的法旨,正心急火燎地赶回天河水军大营,准备整点兵马。

远远地,天蓬元帅便看见了河畔那道孤绝的身影。

天蓬元帅的瞳孔微微收缩,策动天马的缰绳下意识地勒紧。

坐下的天马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嘶,四蹄刨动,溅起点点星屑流火。

他突然发现,前方那道身影明明就不远的河岸,却给他一种远在天涯,甚至隔着无穷时空的感觉。

这让天蓬元帅心底窜起一股寒意。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

只要他一眨眼,那个垂钓的年轻人,就会连同他所立足的那片河岸,一同化作泡影,彻底消失。

天蓬元帅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不过当他再睁眼时,那人依旧还在。

仿佛亘古以来便坐在那里,垂钓着这条由亿万星辰光辉汇聚而成的天河。

天棚元帅脸上的诧异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身为天庭水军统帅,执掌十万天河水军,三界六道之内,有名号、有跟脚的仙神,他不敢说全部认得,却也识得十之八九。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关键的是,这里是天河!

九天仙界的水域,是他天蓬镇守的疆域!

胆敢在此地私自垂钓,这是对天规的漠视,更是对他这位天河水军元帅的挑衅!

“吁——”

天蓬元帅猛地一拉缰绳,翻身下马。

“前方乃是何方仙家?”

“此地乃天河重地,由我天河水军镇守,在此垂钓,可曾报备应允?”

他大步上前,朝着现房身影质问了起来。

而就在天蓬元帅的脚步,即将踏入周玄身周三丈范围的瞬间。

系统提示声在周玄的识海深处悄然响起。

【叮!检测到可绑定的忽悠目标:天蓬元帅!】

【是否绑定!】

“绑定!”

【叮!目标绑定成功!】

【姓名:天蓬!】

【跟脚:仙神!】

【修为:太乙金仙巅峰!】

系统面板上的信息一闪而过。

“太乙金仙巅峰嘛?玉帝倒是真舍得将其送入佛门!”

周玄无声地摇了摇头。

如此一尊根正苗红,师承人教,正值当打之年的后起之秀,未来本该在玄门与天庭的体系中大放异彩。

最终,却因为一场被刻意安排的“酒后失德”,被一撸到底,打下凡尘。

比起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天蓬的遭遇,从某种意义上说,更为凄惨。

那猴子尚能保留一身通天修为,只待时机一到,便可脱困而出。

而这位天蓬元帅,却是修为暴跌,真灵蒙昧,错投了畜生道,化作猪妖之身,在福陵山云栈洞浑噩度日。

即便最后踏上西行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功成之后,也不过得了一个“净坛使者”的虚职。

每逢佛门盛会,负责清扫祭坛供品。

何其讽刺。

周玄的沉默,在天蓬元帅眼中,成了赤裸裸的无视与蔑视。

一股怒火,从他胸膛中轰然燃起。

“哼!”

“本帅在问你话呢!”

“你莫不是个聋子?”

天蓬元帅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张原本威严的面庞,此刻布满了煞气。

他猛地抬手,虚空一握。

嗡!

一柄通体散发着幽光的九齿钉耙,瞬间显化在他掌中,神威凜凜,煞气冲天。

那是太上老君以神冰铁亲自锤炼,借五方五帝、六丁六甲之力锻造而成的无上仙兵。

钉耙在手,天蓬元帅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暴涨,一股属于太乙金仙巅峰的威压,不再压制,朝着周玄的背影席卷而去。

但在他眼中,周玄周身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黑洞,他释放的所有威压,都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这一下,天蓬元帅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极点。

对方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仙神或者妖怪,他不敢贸然动手,只能以言语和气势再度压迫。

也就在这一刻,周玄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朝着天蓬元帅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天蓬元帅的整个神魂都在剧烈颤栗。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无法言喻,无法抗拒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眼中的世界,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分崩离析。

那无形无质,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以他为中心,开始疯狂地减缓,拉长。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抬起钉耙的动作,被放慢了千倍、万倍。

那奔腾咆哮,由亿万星辉组成的壮阔大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影,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这一片天河之水,似乎凝固了。

每一滴蕴含着星辰生灭景象的河水,都化作了一颗静止的琉璃珠,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他身周的空间,也不再稳定,开始扭曲,折叠,延伸。

一种令他神魂都为之颤栗的无上威能,将他牢牢禁锢。

他感觉自己明明还站在原地,脚下还是那片星光古道。

但他的仙识却在疯狂示警,他已经坠入了一片隔绝了三界,超脱了六道的未知领域。

当周玄眨眼之际。

天蓬元帅的神魂剧震,像是从万丈深渊被猛地拽回了现实。

时间的停滞感消失了,奔流不息的天河重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光影,声音,乃至仙气的流动,在停滞了不知多久之后,重新灌入他的五感六识。

一种强烈的眩晕与撕裂感,从他的仙体深处涌出,让他几欲作呕。

他依旧保持着高举九齿钉耙的姿态,可手臂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柄由太上老君亲手锻造的无上仙兵,此刻重若亿万均,压得他骨骼都在呻吟。

他眼中的世界,恢复了原样。

但他知道,自己眼前的一切,终究不再如同之前一般。

而他,似乎还并未真正回到天河岸边。

此刻,周玄已经收了那根由纯粹法力凝聚而成的钓竿。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打量了一下这位天河水军的统帅。

“你这小辈,好生无礼!”

“贫道不过途经此地,见此处幽静,想要垂钓一番罢了,你又何必这般领着兵器连连质问?”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怒意,也没有半分的威压。

就像一位寻常的道人,在对一个不懂事的晚辈进行着温和的斥责。

可这声音落入天蓬元帅耳中,却令他更加震撼了。

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刚刚用一道目光,就将他这位太乙金仙巅峰的存在,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就在周玄声音落下的瞬间。

他身上那件看似朴实无华的万象流光袍,袍摆无风自动。

一幅幅惊心动魄的异象,在衣袍的褶皱间,明灭不定地闪现。

天蓬元帅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到一尊尊气息古老到无法追溯的洪荒神祇,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对着那道身影俯首跪拜!

他看到亿万头狰狞可怖的混沌魔神,在无尽的深渊中,朝着那个方向匍匐颤抖!

他看到了无数个纪元的人道帝王,身披龙袍,头戴冠冕,率领着麾下文武,朝着那道身影行三跪九叩之礼!

仙、神、佛、魔、妖、鬼、人……

诸天万界,无尽生灵,在不同的时空维度,以最虔诚,最卑微的姿态,向着同一个人,献上自己的忠诚与敬畏!

依旧没有法力波动。

依旧没有修为外泄。

但就是这袍袖之上若隐若现的异象,所透露出的那股至高无上,统御万象的威势,让天蓬元帅的心神,他的道心,他的一切,都在疯狂地颤栗!

这种感觉……他曾在凌霄宝殿之上,遥遥感受过。

那是玉皇大天尊,端坐于九龙宝座,接受三界朝拜时的无上威严。

不对!

眼前道人的这股气势,远比玉帝的威严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玄妙!

玉帝的威严,是天帝之威,是三界主宰之威。

而眼前这道身影所显露的,是一种超脱了天帝,凌驾于三界之上,仿佛是万道之源,众生之始的的尊贵!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便感觉自己的神魂再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钳制,思维都变得迟滞,无法再继续深思下去。

看到天蓬元帅那张煞白的面孔,周玄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嗡。

那股禁锢着天蓬元帅思维与周遭空间的无形之力,瞬间消散无踪。

可天蓬元帅,却丝毫不敢有任何异动。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无比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直觉。

只要自己此刻流露出半点敌意,甚至只是一个不敬的念头。

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道人,根本不需要动手。

仅仅一个意念,就能将他这具苦修了无数对月的仙体镇压,将他的神魂打入无尽的空间乱流,永世不得超生。

这不是猜测,而是他体内最本能的警示。

当啷!

那柄神威凛凛的九齿钉耙,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星光古道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却恍若未闻,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甲,而后对着周玄,深深地行了一礼。

“晚辈天蓬,乃是这天河水军统帅!”

“不知前辈大驾光临,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某位早已隐世,游荡于洪荒之外的无上大能。

这种存在的目的,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天河元帅所能揣测的。

别说是他,恐怕就算是玉皇大帝亲至,在这等存在面前,也未必能讨到好。

自己若是真的冒犯了这等禁忌大能,别说玉帝保不住自己,恐怕整个天庭都要因此惹上滔天大祸。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最低。

周玄的目光,在匍匐在地的天蓬元帅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便移开,负手而立,望向了天河的尽头。

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亿万星辰,看到了时间的彼岸。

“既如此,贫道便不与你这等小辈计较了。”

“不过一可怜的小家伙,即便贫道不责罚于你,恐怕你也将大祸临头了。”

“且去吧。”

周玄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他已经将诱饵,抛了出去。

他不信,这条已经心神失守的“鱼”,会不上钩。

大祸临头?

这四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天蓬元帅的神魂之上。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

如果说这话的,是天庭任何一位仙神,哪怕是以前的托塔天王李靖,他都只会付之一笑,甚至会勃然大怒,呵斥对方妖言惑众。

他天蓬元帅,师承人教,身居高位,统领八万天河水师,深受玉帝信重,未来前途无量。

何来大祸?

可说出这句话的,是眼前这位神秘到了极点的无上存在!

一言,可定万古。

一语,可断未来。

由不得他不信!由不得他不惧!

天蓬元帅的脑中,无数念头疯狂闪过。

难道前辈所说的灾祸,与玉帝刚刚传下的那道,让自己整兵备战的法旨有关?

他之前隐约听闻,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似乎率领十万天兵下界去了,好像是与佛门的菩萨起了冲突。

莫非,天庭真的要与佛门全面开战?

自己身为天河水军统帅,必然是首当其冲,这的确是滔天大祸!

可不对啊!

后续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此事已经暂时平息了吗?

那又会是什么?

是下界出了什么连天庭都感到棘手的强大妖王,需要他率部出征?

可这么猜测下去,这无异于凡人揣度天意,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最终被自己的恐惧吞噬。

求生本能压倒了身为天河元帅的骄傲,压倒了对强者的敬畏。

他猛地一咬牙,再次朝着周玄行了一礼。

“不知前辈是否方便告知,到底将会有何等祸事降临?”

“晚辈,定感激不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身地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玄心中生出一丝笑意。

不过,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抬手,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挥。

前方的空间骤然扭曲,两团玄黄之气凭空涌现,化作两个蒲团。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老道韵,瞬间自那玄黄蒲团之上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总要拿出一些体现自己身份的东西来。

如此,他忽悠起对方来,将会更顺利。

天蓬元帅的瞳孔一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位前辈,随手一挥,就造出了两个蒲团?

那古老的气息,让他这位太乙金仙都感到窒息!

那蒲团上流转的玄黄之气蕴含着一缕天地之处的道韵,而那股先天玄妙之威更是做不得假!

这乃是无上先天灵宝。

这位前辈,竟然用先天灵宝当坐垫?

这一刻,天蓬元帅心中最后的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幕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眼前之人,绝对是一尊自远古洪荒便已存在的隐世大能!

“也罢!”

“既你与贫道相遇,也算有缘,贫道,便告知于你也无妨!”

话音落下,周玄已盘膝坐于其中一个蒲团之上,姿态从容,仿佛本就该坐在这里。

随后,他目光微抬,对着依旧匍匐在地的天蓬元帅,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天蓬元帅身躯一震,立刻会意,强压下神魂的颤栗,小心翼翼地走到周玄对面,在那另一个蒲团上端正地坐下。

就在他坐下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凉之意,从蒲团传入,瞬间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直入他的识海!

这股力量,宏大、精纯、浩瀚!

他识海之中的所有杂念,被直接冲散。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宁静下来。

紧接着,他体内的法力,在没有任何催动的情况下,开始自行运转,速度比他平日里最刻苦的修行还要快上数倍!

法力在经脉中奔腾,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练。

天蓬元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

这蒲团竟然有如此神效?

仅仅是坐上来,就能涤荡心魔,加速修行?

这哪里是什么坐垫,这分明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他还没来得及从这蒲团的玄妙之威中回过神,周玄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已然在他耳边响起。

“贫道方才远远一观,便察觉你性命,恐不久矣!”

“此危机,并非来自外部,也并非源自你内心,而是……”

周玄的目光微微转动,视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仙宫琼楼,落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一个方向,是威严肃穆,统御三界的凌霄宝殿。

另一个方向,是那道韵自然的兜率宫。

天蓬元帅的身形,猛地一颤。

他的脸上,所有血色仿佛瞬间抽离。

凌霄宝殿?

兜率宫?

玉皇大帝……还有那位人教教主的化身,太上老君?

玉帝,他可以理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玉帝刚刚才下了法旨,让自己整兵备战,若是对手太过强大,自己身为天河水军统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就是宿命。

这的确是陨落危机。

可兜率宫那位,又是什么意思?

那位传授了自己无上修行之法与九齿钉耙,却又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其弟子的至高存在,为何也会是自己的危机来源?

“将士沙场死,马革裹尸还!”

“你终为一方元帅,若是战死,贫道倒也不觉得惋惜!”

“只可惜,你已在一些人的算计之中了!”

“到时候,恐怕比战死,还要凄惨万倍!”

周玄微微摇了摇头,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洞悉了棋局终末的怜悯。

“算计”二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天蓬元帅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的目光之中,闪过了无比纠结的光芒。

“前辈所言,极是!”

“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师让徒陨,徒不得不陨……”

他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周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惨然的苦笑。

这句话一出,周玄的眼神中,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诧异。

这家伙,倒是忠诚。

或者说,是被这种根深蒂固的等级秩序,束缚得太深了。

于是,周玄缓缓开口。

“你这小家伙,似有不甘心呢!”

“贫道远观未来,见一凡人,或与你这境遇有几分相似!”

“那人,从小立志,精忠报国,从军入伍,征战沙场……”

他需要,先让这天蓬,从根本上产生一些改变,自不能急。

听到这话,天蓬元帅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与不解。

凡人?

区区一介凡人之事,寿不过百,身如蝼蚁,其经历,又岂能与自己这执掌八万天河水师,位列仙班的元帅,相提并论?

但听“未来”二字,他的心神却猛地一颤。

一介凡人,其生死经历,本不该入他这等仙神法眼,可若是这凡人的经历,发生在未来呢?

这位前辈,竟已能远观未来长河。

甚至连其中微不足道的凡人命运,都能洞察得一清二楚了吗?

【系统联想功能开启!】

【忽悠目标:天蓬,正在根据当前场景及话语进行深度脑补……】

周玄能够感应到,天蓬的自我脑补时刻已经开始。

这令他露出了一抹笑意。

而此刻,天蓬神识一颤,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他察觉到,自己体内那足以移山填海的太乙金仙法力,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血肉之躯的沉重与温热。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凡人少年。

一幕幕陌生的记忆,化为最真实的亲身经历,涌入他的脑海。

冰冷的针尖刺破后背的皮肤,一笔一划,都带着母亲决绝而沉重的期盼。

精忠报国的字样,灼热无比,烙印在他的血肉里,更烙印在他的灵魂中。

他勤学武艺,苦读兵书,怀揣着这四个字的滚烫理想,从军入伍。

沙场之上,金戈铁马,血染征袍。

他率领大军,鏖战四方,平定内乱,抗击外敌,用一场场胜利,铸就了一个个传说。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荣耀的加冕,而是一道道自都城飞来的金牌。

是朝堂之上,奸佞之臣的阴险构陷,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

最终,他被囚于风波亭。

一杯御赐的毒酒,断绝了他所有的忠诚与抱负。

整个过程,他没有想过背叛。

他更没有想过,要举起手中的兵刃,调转方向,去推翻那个让他心寒的朝廷。

可当死亡降临,冰冷的毒液侵蚀五脏六腑,生命力从身躯中被强行剥离的那一刻,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懑与不甘,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化作了一首响彻云霄的无上之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头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恍惚之间,那股壮志未酬的悲怆,那份忠而被弃的冤屈,彻底淹没了天蓬元帅的心神。

他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然湿润。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他的胸膛深处传来。

那是道心在哀鸣。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传出。

他那道心之上,悄然浮现出了一道极为隐匿的裂痕。

“凡人者,虽有尽忠而陨,却亦常有逆天而上者!”

“亦有立下无上大志者!”

周玄的话锋骤然一转,声音变得高亢而宏大。

天蓬眼前的悲怆幻境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未来,当有人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蓬的心境骤然一震。

他仿佛化身为千千万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凡人,他们手持简陋的锄头与木棍,对着那高高在上的苍天,发出了最原始、最愤怒的咆哮!

一股名为“反抗”的意志,在他的心中滋生。

“未来,当有人言,补平天命!”

“未来……”

画面再转,他成了一位位惊才绝艳的修行者,向着那无情运转的天道秩序,挥出了手中的剑,发起了悍然的挑战!

君让臣死?

师让徒陨?

这些曾被他刻入骨髓的铁律,在此刻,仿佛变成了世间最可笑的谎言。

那股刚刚从道心裂痕中滋生出的不甘之意,被这股宏大的反抗意志骤然引动,疯狂壮大,顺着那道裂痕,不断侵入他的道心深处。

“修行之路,本就逆天而行!”

“身为太乙金仙巅峰,执掌一方天河水师,却连这点玄妙都无法参悟!”

“怪不得你终究不及那灌江口的杨戬,甚至不及那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恐怕,就连那些曾经被你斩于九齿钉耙之下的妖王,在这一点上,亦胜过于你!”

这番话,字字诛心!

天蓬的道心,剧烈震颤。

“混沌之际,盘古大神为何开天?”

“他抗衡的,便是那混沌大道的压制与束缚!”

周玄的声音回荡,天蓬的眼前,混沌翻涌,一尊无边伟岸的巨人,手持巨斧,对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发出了不屈的怒吼,用自己的身躯,强行开辟出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那是一切“逆”的源头!

“开天之后,龙、凤、麒麟三族争霸,为何血染洪荒?皆是欲以一族之运,镇压天地,取代天道!”

画面流转,龙吟凤鸣响彻寰宇,无尽生灵在血与火中陨落,那股要将命运握于自己手中的霸道野心,扑面而来!

“三族之后,更有十二祖巫,盘古正宗,战天战地,何曾敬畏过天命?”

顶天立地的巫族真身,用拳头撕裂苍穹,用肉身硬撼天罚,那股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的狂傲,让天蓬的元神都在战栗!

“即便之前的封神之战,即便这天庭之中你我所见的诸多仙神,曾经又有哪一个,不是为了逆天改改命而挣扎战斗过?”

“他们可以!”

“你!为何不能?”

最后一问,石破天惊!

周玄轻轻抬手,一根手指,隔空朝着天蓬眉心,遥遥一点。

嗡!

那宏大无边的万古画卷,那响彻混沌的战吼悲歌,那贯穿时空的逆命意志,在这一指之下,瞬间崩碎!

天蓬的身形剧烈一晃,猛地从那无尽的脑补状态中被强行拉回了现实。

从忠肝义胆的将军,到揭竿而起的反者。

从凡人,到修士。

从混沌初开的盘古大尊,到战天斗地的十二祖巫……

他在刹那之间,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遍自洪荒诞生以来的所有大劫。

的心中,仿佛被埋下了一颗颗名为“不甘”与“反抗”的种子。

这也令他的道心,在那道裂痕的基础上,产生了某种惊人的的变化。

……

天蓬元帅退出了脑补状态,可他的心神依旧在那宏大的冲击中疯狂颤动。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目失神,瞳孔涣散。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依旧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久久无法平息。

“我为何不能?”

这一瞬间,他猛地睁开了双目。

那双原本因失神而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迸射出两道无上精芒!

过去那深入骨髓的教条,那逆来顺受的麻木,那对天规天条的绝对遵从,在这一刻,被这道光芒彻底焚烧、碾碎,化为飞灰!

“翁!”

一声仿佛来自大道源头的轻颤,在他的元神深处响起。

这令天蓬的身形剧烈一颤。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那沉寂了无数岁月的法力,此刻骤然沸腾!

无数岁月镇守天河的积累,在此刻化作了势不可挡的洪流,冲击着那通往大罗金仙之境的无上壁垒!

过去,这道壁垒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甚至无法窥其万一。

可现在,在那股“我为何不能”的意志冲击下,这道壁垒之上,竟是出现了一丝丝清晰可见的裂痕!

天蓬缓缓站直了身躯,他身上那套天河水师的制式仙甲,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不再合身。

他身上的气势变了。

他脸上的神情,也变了。

不过,他的那份恭敬之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都要真挚。

他朝着周玄,整理衣冠,而后深深一拜。

这一拜,既是在感激周玄那石破天惊的点拨。

更是在与那个唯唯诺诺、固守陈规的过去,做一次彻底的决裂与辞别!

“拜谢前辈点拨!”

“晚辈心中,已有一丝明悟!”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醇厚,而是多了一丝金石交击般的铿锵之意。

天蓬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周玄,可那刚刚燃起的火焰,很快又被一盆冷水浇下,浮现出一丝挣扎与苦涩。

“只是……”

他清楚地知道,明悟,终究只是明悟。

道心上的蜕变,并不能瞬间转化为绝对的实力。

他如今,终究不过是一尊太乙金仙。

即便触摸到了大罗的门槛,距离真正踏入,依旧隔着天堑。

用这样的实力,又如何去谈逆天改命?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凌霄宝殿之上,那尊高坐云床,俯瞰三界的至尊身影。

仅仅是想起,便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更不用说,兜率宫中,那位看似无为,实则执掌乾坤的圣人化身。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提这两位。

单单是这天庭之中,那些隐匿在各大部司、各大宫阙深处,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就足以将他心中这点刚刚泛起的浪花,一巴掌拍得灰飞烟灭。

现实的沉重,让他刚刚挺直的脊梁,又有了弯曲的迹象。

“罢了!”

“贫道与你也算有缘,这一门“无量升仙诀”,便传于你好了!”

就在天蓬心神动摇之际,周玄淡漠而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话音未落,周玄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心念微微一动。

一缕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青色光芒,骤然在他指尖凝聚。

咻!

青光一闪,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直接冲入了天蓬的眉心识海。

这一刻,天蓬的身形猛地剧震起来。

海量的信息,如同天河决堤,在他的元神之中轰然炸开。

这不是普通的功法口诀,而是一篇篇蕴含着大道真意的玄奥图录,每一个字符,都仿佛是一方世界的生灭演化!

他看到了,在太乙金仙巅峰之上,如何将自身法则熔于一炉,铸就圆满道果!

他看到了,在圆满之后,如何撬动时空长河,凝聚不朽的大罗道性!

原来……

原来巅峰之上,还有圆满?

原来通往大罗的道路,竟是如此!

这……这等足以让三界所有修仙者为之疯狂,甚至不惜掀起一场浩劫来争夺的无上玄妙功法,这位前辈竟然就这么随手赐予自己了?

这是何等的气魄!

这是何等的胸襟!

自己何德何能,寸功未立,凭什么能获得这等前辈的青睐与厚赐?

天蓬的大脑,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巨大的惊喜与惶恐,让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没等他从这无边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周玄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他日,你与贫道那徒弟孙悟空相遇,亦可请教一番,或当再得机缘!”

既然要让这头猪偏离轨道,那自然要让他跟他原本的“大师兄”多接触接触,看看能碰撞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

“孙悟空?”

天蓬浑身一僵,从那功法的震撼中被强行拉回了一丝神智。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什么地方听闻过,却又无比模糊,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

但前辈金口玉言,提及此人,那必然是自己未来的机缘所在!

他必须尽快找到对方!

“好了!”

周玄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此地,终究是少了几分灵韵!”

“贫道,亦是无心垂钓了!”

“临走之际,贫道当可再赠你一句话:女人,只会影响你挥耙的速度!”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周玄身后的空间,开始了诡异的变化。

那片虚空不再是天河的背景,而是如同水波一般荡漾起来,而后急速地淡化、消融。

一片崭新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象,在那片消融的空间之后,缓缓浮现。

那是一座无上仙山,山体之上,萦绕着无比精纯的仙灵之气,流淌着鸿蒙紫光。

仙山之巅,一座恢宏至极的宫殿静静矗立。

那宫殿仿佛并非实体,而是由亿万颗真实的星辰轨迹交织而成,日夜轮转,释放出镇压诸天的宏伟气势!

这一刻,天蓬彻底看傻眼了。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一切思维,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剥夺!

那里,难道就是前辈的道场?

这……这是何等的恐怖?

这是何等的惊人?

他的目光,根本不敢直视那座星辰殿,仅仅是山上,那两个如同雕像一般静立的存在,便让他感受到了无比惊人的威势!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朝着那片空间踏入半步,甚至只要生出一个不敬的念头,便会立刻被那两尊雕像所散发出的无上威压,直接抹杀!

在天蓬震撼之际,两个玄黄蒲团已经跨越时空,重新归位。

而周玄的身形,也已经消失在了那宫殿深处。

四周时空,骤然一颤。

一切,皆是恢复了平静,那神秘前辈,那恐怖道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唯有不远处,那一匹天马,发出了疑惑的嘶鸣,似乎在提醒天蓬莫要发呆了。

天蓬仿佛做了一场梦,终于惊醒。

只是,他口中依旧忍不住呐呐自语了起来。

“女人,只会影响我挥耙的速度?”

“前辈此言,到底是何意?”

“难道,前辈在提醒我,此番灾祸的开始,来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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