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订婚

初冬，北风卷着雪粒子，敲打在军车上，盛时庭坐在后座，军装笔挺，肩章上的将星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

“开快点。”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司机应了声，踩下油门，车子在北平覆着薄雪的石板路上加速行驶。今日是他订婚的日子，而他却刚从天津的军事会议赶回来。

“总算回来了。”盛督军看着儿子，语气中带着责备，“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也敢迟到？”

盛时庭脱下军帽，随意捋了捋头发：“天津那边事情棘手，不是说了不必等我吗？”

“胡闹！”盛督军拍案而起，“佟佳家虽然没落了，但毕竟是前清皇族，面子上的礼数一点不能少！更何况...”

“更何况这门亲事是祖母定下的，我知道。”盛时庭打断父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位格格，我倒是好奇得很。”

“对了，我大哥呢，看了一圈也没见他人，不会在哪筹谋什么吧”

“他喝酒胃出血，去医院了”

“原来如此，怎么不把他喝死”

“胡说什么呢”

盛督军还要说什么，门外传来管家通报：“佟佳家的车到了。”

盛时庭转身望向窗外。风雪中，一辆老式轿车停在门前，先下来的是一位老嬷嬷，随后，一只穿着精致洋鞋的脚踏出车门。

“倒不像是个落魄格格。”盛时庭轻声道，目光却未曾移开。

“听说她在英国读了七年书，学的是医学。”盛督军走到儿子身边，“本来佟佳家是不肯让女儿抛头露面去学医的，但如今形势比人强...”

盛时庭没有回应，他已经转身下楼迎接他的未婚妻去了。

盛佟两家的订婚宴设在了北平最有名的六国饭店。华灯璀璨，衣香鬓影，政商名流、军中要员云集，镁光灯不时闪烁，记录下这桩轰动全城的联姻。

映雪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西洋式珍珠白礼裙，裙摆缀以细密的蕾丝与微小的珍珠，既保留了西式的剪裁优雅，又含蓄地贴合了中式审美。乌黑的秀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只戴了一对润泽的珍珠耳钉。

她妆容清淡，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站在盛时庭身边，接受着各方来宾的祝福与打量，宛如一株悄然绽放的空谷幽兰，与周遭的热闹奢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盛时庭一身笔挺的戎装，勋章闪耀，他难得地收敛了几分痞气，但眉宇间的强势与掌控欲依旧不减。他偶尔侧头与映雪低语一两句，姿态亲密，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对璧人。

订婚仪式简单而庄重。映雪举止得体，谈吐文雅，却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当盛时庭为她戴上订婚戒指时，他发现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幸会，盛少帅。”她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语气却礼貌得近乎冷漠。

“幸会，格格。”盛时庭故意用了前清称谓，想看看她反应。

映雪只是微微一笑，宠辱不惊：“唤我映雪便可，新时代了，不必那些旧称。”

宴席上，映雪坐在盛时庭身旁，姿态优雅地应付着各方来客，却在无人注意时，目光飘向窗外，仿佛魂灵早已飞离这场喧嚣。

“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盛时庭倾身问道，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饿冷香。

映雪稍稍拉开距离，平静回答：“只是习惯了安静。”

“听说你在伦敦大学读医学，怎么会选择学医？”盛时庭追问，他对这个未婚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映雪终于正眼看他，眼眸如深潭:“因为医者能救命，而在这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不是吗，少帅？”

这话中带刺，盛时庭却笑了。他常年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见过的女子无数，  大多是娇柔做作之辈，或是盲目追求时尚的新派小姐，从未有人如此直白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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