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盛长庚
博爱医院的病房总是忙碌的。映雪刚协助一位医生为伤员换完药,正仔细地在病历上记录着伤口的愈合情况,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她用戴着手套的手背轻轻拭去。即使做着这些基础的工作,她专注的神情和沉稳的气度也让她显得格外出众。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喧哗和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男人粗鲁的咒骂。
“快!让开!急诊!”几个穿着普通家丁服饰却掩不住彪悍之气的男人,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担架冲了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男人,蜷缩着身体,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正捂着上腹部痛苦地嘶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酸腐味。
“怎么回事?”值班的刘医生立刻迎了上去。
“我们家爷……又喝、喝多了,突然就肚子疼得厉害,吐血了!”一个像是领头家丁的人焦急地喊道,语气凶悍。
刘医生迅速检查了一下:“疑似急性胃出血!前面出院回去的时候,我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喝酒了,就是不听,快送三号处置室!准备止血药和冰盐水!”他转头看到一旁的映雪,“童小姐,麻烦你来帮忙!”
映雪立刻放下病历,快步跟上。处置室里一阵忙乱,病人被转移到病床上,依旧疼得满床打滚,骂骂咧咧,言语粗俗不堪。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刘医生喊道。
映雪和另一个护士上前,试图稳定病人。在混乱中,映雪的手无意中碰到了病人冰冷黏湿的手腕,他反而一把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疼……妈的……给老子用最好的药……”病人因剧痛而扭曲的脸转过来,浑浊充血的眼睛猛地对上了映雪清澈冷静的眸子。
那一瞬间,仿佛毒蛇被惊动,骤然竖起了身体。
盛长庚(尽管此刻映雪并不知道他的名字)的痛呼咒骂戛然而止。
剧痛似乎都短暂地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更加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瓷白的肌肤因为忙碌而泛着淡淡的红晕,额头鼻尖沁着细汗,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贴在颊边。她的眉毛细长如远山,眼眸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清澈、冷静,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疏离感。可她微微抿紧的唇瓣,却又透着一股倔强的力量。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又致命的吸引力——清冷与鲜活,疏离与专注,脆弱与坚韧,完美地融合在同一张脸上。这完全不同于他平时玩弄的那些或艳俗或怯懦的女子。
剧烈的胃痛再次袭来,盛长庚闷哼一声,不得不松开了手,蜷缩起来,但那双阴鸷的眼睛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锁在映雪身上,贪婪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映雪被他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紧握和此刻毫不掩饰的、粘腻如毒蛇般的目光看得极不舒服,胃里一阵翻涌。那目光充满了侵略性、占有欲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评估意味,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即将被纳入收藏的猎物或物品。她强压下心底的厌恶和一丝寒意,职业素养让她继续配合着医生进行止血和输液等紧急处理。
过程中,盛长庚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即使疼得龇牙咧嘴,他那双眼睛里翻滚的欲望和算计也未曾消退半分。
“这医生……新来的?”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问旁边的家丁,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兴味。
家丁连忙点头哈腰:“爷,您别操心这个,先让医生给您治……”
“啧……”盛长庚竟然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配合着他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表情,显得格外诡异,“博爱医院……还有这等极品……以前怎么没发现……”
“正是应了那句话,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在顾倾人城”
他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恶魔的低语,清晰地钻入映雪的耳中。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眸中的反感,手下动作不停,速度却不着痕迹地加快了几分,只想尽快结束离开。
经过紧急处理,盛长庚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被转入单人病房继续观察。映雪几乎是立刻退出了处置室,走到洗手池边,用力搓洗着刚才被他攥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冰冷黏腻的触感和令人作呕的目光。
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那个男人一看就非善类,而且显然背景不凡。他那阴郁狠毒又充满占有欲的目光,让她后颈发凉,仿佛被什么阴暗的东西盯上了。
“童小姐,你没事吧?”刘医生走过来,关切地问,“刚才那个病人是盛督军府的大公子,有名的混世魔王,脾气坏得很,没吓着你吧?”
盛督军府?大公子?
映雪的心猛地一沉。她忽然想起盛时庭那个庶出的、名声狼藉的哥哥盛长庚!难道就是他?
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真是他……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同在北平,又是这种关系,迟早会知道。被他那样的人盯上……
映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刘医生摇摇头:“我没事,谢谢刘医生。”
她回到办公室,却有些心神不宁。窗外寒风凛冽,她却感觉仿佛有一片无形的、阴冷的乌云正缓缓朝她笼罩过来。盛长庚那双如同毒蛇般黏腻阴鸷的眼睛,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条毒蛇,已经注意到了她。而他心中正在盘算的龌龊念头,无疑将为映雪本就复杂艰难的处境,埋下新的、更加危险的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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