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回门
这两天,盛时庭虽然早出晚归的,但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她用膳。陆意容也会挑时间过来,一是方便映雪给她上药,二是两人可以谈论一些音乐,书籍,也好打发一些时间。看着陆意容脸上有了一些血色,笑容也多了几分,映雪心里也高兴。
很快便到了三日回门之期。
清晨,锦墨轩内便忙碌起来。映雪换上了一身特意新制的绯红色织金牡丹纹旗袍,外罩雪白的针织披肩,发髻间簪着赤金点翠步摇,妆容精致,较之平日的清冷,更添几分新嫁娘的娇艳与贵气。盛时庭也难得地换下戎装,穿着一身西装,长身玉立,少了些许战场杀伐之气,倒显出几分世家公子的倜傥,只是那眉宇间的锐利与不羁依旧难以尽掩。
他用过早餐,便好整以暇地坐在厅中看报,偶尔抬眼打量一下正在做最后准备的映雪,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都备好了?”他放下报纸,问道。
一旁垂手侍立的管家连忙躬身回话:“回少帅,都备齐了。各色礼品装了整整一车,按最高规格置办的,绝不敢怠慢亲家老爷。”
盛时庭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映雪身边,很自然地替她理了理披肩上的流苏,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细腻的颈侧,带来一丝微痒。映雪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走吧,夫人。”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似有几分认真,“今日回娘家,可得风风光光的。”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映雪耳根微热,轻轻“嗯”了一声。
车队早已候在府外,声势浩大。为首的汽车宽敞明亮,后面跟着装载丰厚回门礼的卡车以及护卫的士兵,引得沿途路人纷纷侧目。
车内,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映雪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感慨万千。不过短短数日,离家时的心情与如今已是天壤之别。家中变故、被迫出嫁、盛家的复杂、与盛时庭之间难以言喻的关系变化…一切都像一场梦。
盛时庭似乎看出她的心绪不宁,破天荒地没有出言调侃,只是将一方温热的手炉塞进她手里:“拿着,暖和些。”
他的手碰到她的手,温暖而干燥。映雪接过手炉,低声道:“谢谢。”
车子稳稳停在佟佳府邸门前。佟父早已带着合家仆役等候在门外,见到这浩大阵势,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连忙迎了上来。
“小婿给岳父请安。”盛时庭率先下车,姿态放得颇低,对着佟父拱手行礼,礼数周全,给足了面子。
“快请起,快请起!少帅太客气了!”佟父连忙上前扶起,看着眼前这位气势不凡的女婿,心情复杂。
映雪随后下车,走到父母面前,眼圈微微泛红:“父亲,女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佟佳鸿霖看着女儿,目光上下打量着,见她气色尚好,衣着华贵,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盛时庭示意下人将琳琅满目的礼品一一抬进府内,绫罗绸缎、珍玩古董、名贵药材…应有尽有,引得周围邻居啧啧称羡。
进入厅堂,分宾主落座。盛时庭虽身份尊贵,却并未摆架子,与佟父交谈时,语气还算客气,偶尔还能聊几句时局风物,虽难掩锋芒,但也算努力融入这“女婿”的角色。他甚至还能对着佟佳鸿霖关切地问候几句身体,显得颇为体贴。
映雪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诧异。她没想到盛时庭竟愿意配合演这出“和睦回门”的戏码,而且还演得…有模有样。
午宴自是极尽丰盛。席间,盛时庭虽话不多,但举止得体,该敬酒时敬酒,该应答时应答,倒是让原本提心吊胆的佟父渐渐放松下来。
饭后,盛时庭很是“识趣”地表示要去休息一下,将空间留给了映雪和父亲。
映雪跟着佟佳鸿霖来到书房,佟佳鸿霖这才细细问起她在盛家的境况。
“他对你可好?盛家那么大的规矩,你可还适应?婆婆妯娌可有为难你?”佟父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满是担忧。
映雪斟酌着言辞,避重就轻:“他…待我还好。老夫人很慈爱,婆婆虽严厉,但也讲理。至于其他人…”她顿了顿,“女儿自会小心应对,父亲不必过于忧心。”
她并未提及惊马、宅斗、以及陆意容等事,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安抚父亲。
佟父看着女儿似乎比出嫁前更显沉稳淡定的模样,心中稍定,却又隐隐觉得女儿似乎有什么心事瞒着自己,但见她不愿多说,也不便追问,只是暗暗叹了口气,毕竟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
另一边映雪院内,盛时庭推门而入。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却仍保留着主人生活过的气息,与他想象中的闺阁不同,这里并无过多繁复装饰,显得清雅素净,倒有几分映雪本人的气质。
他并非有意窥探,只是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想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已然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缓步其中,目光锐利如常,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寻。
起初,一切似乎都很寻常。书架上多是些厚重的外文医学书籍和古籍,桌案上文具摆放整齐,窗明几净。然而,当他目光扫过梳妆台、多宝格、甚至窗棂等细微之处时,一种熟悉的元素开始反复闯入他的视线——梅花。
并非艳俗的盛放之姿,多是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意境。
他的目光最先被妆台上一个不起眼的白瓷小盒吸引。盒盖上,用极细的墨笔勾勒着几枝嶙峋的梅枝,只有零星几点红萼,却显得格外孤傲生动。他打开盒盖,里面是早已干涸的胭脂膏,散发出极淡的、冷冽的梅香。
接着,他注意到窗前小几上摆着的一只插瓶。并非时兴的鲜花,而是几枝精心保存的干枯梅枝,姿态依旧遒劲,虽无花朵,却自有一番风骨。看得出是时常打理的模样。
他的视线又落在床头挂着一幅小小的刺绣图上。素白的缎面上,只用深浅不一的墨线绣着一株老梅,枝干如铁,梅花仅用极细的红色丝线点缀了寥寥数朵,旁绣两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针脚细腻,意境清远。
最后,他走到书案前。镇纸是一块被摩挲得温润的乌木,雕刻成梅花形状。笔洗是哥窑开片的青瓷,冰裂纹路自然天成,宛如梅枝上的冰霜。甚至摊开在一旁的、映雪少时临帖的习作纸上,墨迹旁也无意间勾勒着几朵小小的梅花。
种种细节,无声却执拗地昭示着主人对梅花的偏爱。这不是一时兴起的附庸风雅,而是经年累月、浸入骨子里的喜好。
盛时庭的黑眸中掠过一丝了然和极淡的笑意。他看向窗外,果然在映雪的院中看到的几株老梅;想起她清冷疏离的气质;想起她看似柔弱却内在坚韧的性情…原来,皆是有迹可循。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年少时的映雪,在这间清雅的房间里,或临窗读书,或对月抚琴(如果她会的话),窗外是傲雪寒梅,窗内是清冷佳人,人与花,气质相融。
这种发现,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破解了一个关于她的微小谜题,窥见了她那冷静外表下不为人知的、细腻而执着的一面。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盛时庭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神态,仿佛只是随意打量房间,恰好停在了书案前。
映雪推门进来,看到盛时庭站在她的书案旁,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想着休息片刻,便来了这里,毕竟只有这里我熟悉。”盛时庭转过身,语气自然,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审视她与这房间、与那些梅花的联系,然后状似随意地指了指那方梅花镇纸,“这木头倒别致。”
映雪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落在镇纸上,眼神柔和了一瞬,轻轻“嗯”了一声:“小时候淘气,从家里老梅树上折的枝子,自己瞎刻的。”
语气平淡,却印证了盛时庭的回忆——她的喜爱,源自童年,持续至今。
盛时庭没再说什么,只是嘴角那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我阿玛在书房等你,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
“走吧,那我们现在过去。”他率先向门外走去。
映雪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多年的闺房,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梅花印记,心中涌起一丝怅然,随即跟上盛时庭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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