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动容

日子在博爱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中缓缓流淌。

沈逸轩在重症监护室里与死神搏斗了数个日夜，终于，在那张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他被转移到了特护病房，虽然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但生命已然无虞。

这段艰难的康复期，盛歆瑶几乎长在了医院里。她抛却了所有大小姐的矜持与娇气，不顾自己先前受惊虚弱的身体，衣不解带地守在沈逸轩病床前。

她跟着护士学会了如何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身体，避免触碰到伤口；她会仔细地将医生开的药片碾碎，用温水一点点喂他服下；她会在他因伤口疼痛而在睡梦中蹙眉时，轻轻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低声哼唱着他或许听不见的、能让人安心的调子；她还会在他精神稍好的时候，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给他念报纸，或者说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尽管他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听着，偶尔才能给出一个微弱的回应。

她看着他从昏迷不醒到缓缓睁眼，从只能吞咽流质到能慢慢喝下她亲手熬的稀粥，看着他清瘦的脸颊渐渐有了轮廓……每一个微小的好转，都让她欣喜不已，也更加坚定了留在她身边的决心。

姚淑华起初自然是极力反对的。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如此不避嫌地贴身照顾一个男子，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她几次来到医院，都想强行将女儿带回去。

但当她真正站在病房外，透过那扇虚掩的门，看到女儿那双原本只知玩乐、如今却盛满了温柔与坚韧的眼睛，看到她动作生疏却异常专注地拧干毛巾为沈逸轩擦脸，听到她用自己从未听过的、软糯耐心的语调轻声询问“沈逸轩，这样舒服一点吗？沈逸轩你快好起来，然后跟我斗嘴，然后教我功课”……姚淑华所有到了嘴边的斥责，都哽住了。

她看到了女儿眼中不容错辩的深情，也看到了沈逸轩在昏迷中无意识追寻女儿声音的依赖。她更无法忘记，是这个年轻人，用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换回了她女儿的平安。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份源于家族利益、门第之见的坚决，在如此真切的情意和恩义面前，开始一点点松动、瓦解。

姚淑华没有再强行带走盛歆瑶，只是默许了她留在医院照顾。她开始吩咐厨房每日炖煮滋补的汤水，让映雪一同带到医院；她甚至私下询问过顾正泽好几次关于沈逸轩的恢复情况。这些细微的变化，没有明说，却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和态度的转变。

盛歆瑶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软化，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希望。她照顾沈逸轩更加尽心，同时也努力调理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只有自己好好的，才能更好地陪伴他走过这段艰难的康复之路。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盛歆瑶低头为沈逸轩读报的侧脸上，也洒在沈逸轩静静注视着她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里。

历经生死考验，冲破重重阻碍，两颗年轻的心，在这充满药水味的病房中，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而那曾经坚不可摧的联姻壁垒，似乎也在这无声的温情中，悄然裂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弥合的缝隙。

......

一段时间了的照顾和治疗，沈逸轩的伤势趋于稳定，已无性命之忧。盛歆瑶紧绷了多日的心弦终于能稍稍放松。望着病床上沈逸轩沉睡中仍微微蹙眉的侧脸，她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愈发清晰坚定的情感。

同时，另一件事也压在她心头——她与季文翰那桩尚未正式解除的婚约。尽管经历了这么多，父母态度似有松动，季家那边也久无动静，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与季文翰做个了断，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能让他，也不能让自己，再存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或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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