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局势

陇州的天空不同于北平的温润，是一种高远而苍茫的灰蓝，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与若有若无的火药味。临时指挥所设在一处废弃的土堡内，电台滴滴答答的声音与远处隐约的炮火声交织在一起。

盛时庭等人一抵达，甚至来不及掸去军装上的风尘，便先口述了一封简短的电报：

“安抵陇州，诸事勿念，珍重自身。庭。”

这封电报穿过纷飞的战火，几经周转，送到了远在北平的佟佳映雪手中。字数寥寥，却足以让她悬了数日的心，稍稍安定。

......

指挥部内灯火通明，电报声、参谋人员的低语与地图沙盘的推演声混杂在一起。盛时庭刚与麾下将领初步议定侦察方案，便有卫兵快步进来通报：“少帅，姜家三公子姜世均在外求见。”

盛时庭目光微闪。姜世均……他抵达陇州后并未立刻见到这位姜家名义上的代表，只与姜家前线将领做了交接，心中已隐约感到姜家内部情况复杂。

“请他进来。”盛时庭声音平稳，示意其他将领暂时退下。

片刻，一个年轻男子大步走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一身西北军的戎装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书卷气，只是此刻那书卷气被一股压抑的焦虑和疲惫所覆盖。他便是姜大帅的第三子，姜世均。

“盛少帅！感谢你不远千里而来。”姜世均抱拳行礼，语气急切却不失礼数，“世均来迟，还望少帅海涵。家父……病重卧床，无法亲迎，军中诸多事务缠身，直至此刻才得以前来拜会。”

盛时庭起身还礼，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三公子不必多礼。姜大帅身体要紧。不知眼下前线情况，三公子可做得了主？”他这话问得直接，意在试探姜世均在如今姜家军中的实际地位。

姜世均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与愤懑，他深吸一口气，坦诚道：“不敢隐瞒少帅。家父病重，大哥控制兰州，想要掌控全局；二哥手握骑兵旅，不甘示弱；军中几位老将也各有心思。如今这陇州前线，名义上由我协调，但能直接指挥动的，恐怕只有我麾下直属的一个团，以及父亲的一些老卫队。”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兰州的位置：“兰州是极重要的交通位置枢纽，不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更是经济政治中心，此番我大哥占据这里，是对家父的那个位置势在必得，现在还有我二哥牵制着他，他们两个窝里斗，我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盛时庭静静听着，心中了然。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姜家已呈分裂之势。这位三公子虽有心想要夺权，但奈何力量薄弱，且处境艰难。

“三公子坦诚相告，盛某明白了。”盛时庭语气缓和了些，“既然如此，我们的作战方案，需得更快、更狠，力求以雷霆之势击溃姜世锋（姜世均的大哥），迅速控制兰州，才有胜算，稳定人心。否则，拖延日久，恐生更多变数。”

姜世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少帅有何高见？世均必当全力配合！”

盛时庭将他之前部署的“剥笋”战术稍作修改，指向地图：“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在斗的狠一些。我的计划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由你部和我部分兵力，在玉门关正面佯攻，吸引姜世锋主力注意力。同时，我亲自带领一支精锐，由你提供的熟悉小路的向导带领，扮做姜世超（姜世均二哥）的部队，迂回至玉门关后山险峻之处，奇袭其指挥部！”

他看向姜世均，目光如炬：“此计关键在于速度和隐蔽，以及……绝对的信任。后山小路的情报，必须准确无误。三公子，你的人，可靠吗？”

姜世均迎着他的目光，感受到了沉甸甸的信任与责任。他挺直脊梁，郑重承诺：“少帅放心！我带您去！那条小路，小时候父亲带我走过数次，除我们几人外，无人知晓。我麾下的警卫连，皆是忠于父亲、可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绝对可靠！”

盛时庭微微颔首。选择相信姜世均，是一场赌博，但也是目前打破僵局最快的方法。他伸出手：“好！那就请三公子与我，共同演这出戏。正面佯攻交由我的赵怀远师长与你部共同负责。奇袭小队，由我亲自带队，你为我引路。”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他们的合作超越了简单的军事同盟，更带了几分在乱世中相互依托的意味。

姜世均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年长几岁，却已威震一方的江北少帅，低声道：“盛少帅，多谢。此战若胜，我姜世均，以及陇州姜家军旧部，必不忘此恩！”

盛时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先打赢这一仗再说。姜大帅的病，或许也需要一场胜仗来冲一冲喜气。”

送走姜世均去准备后，盛时庭独自站在窗前。

他眸色深沉，映着西北苍凉的山野，低语随风消散：

“映雪，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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