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黑水寒心

黑水河，地处西北荒原，河水浑浊湍急，两岸是连绵的土丘与耐旱的红柳丛。这里并非什么富庶之地，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如今却成了姜世超最后的立足之地。

他率领着残部——主要是那支赖以成名的骑兵旅，但经历与姜世锋的内斗和一路败退，早已不复昔日之勇，人马疲惫，甲胄染尘，旌旗也显得有气无力。临时搭建的营寨简陋不堪，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士兵们脸上写满了迷茫与对未来的恐惧。

姜世铭站在一处土丘上，望着眼前这片荒凉的景象，再回想昔日兰州城内的煊赫与权势，一股巨大的落差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身材魁梧，面容原本带着鹰顾狼视之相，此刻却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刻骨的怨恨。恨大哥姜世锋的无能狂怒引火烧身，更恨老三姜世均的阴险狡诈、卖兄求荣！

“盛时庭……姜世均……你们好狠的手段！”他咬着牙，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是瓮中之鳖。外部被严密封锁，探子回报，连一只运粮的骆驼都难以潜入；内部军心浮动，粮草弹药一日少过一日，伤员缺医少药，哀嚎声不时从营中传来。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封信走了过来：“二爷……兰州……三爷派人送来的信。”

姜世铭眼神一厉，猛地抓过那封信，仿佛那不是信纸，而是姜世均的喉咙。他粗暴地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中的字迹他认得，确实是姜世均的亲笔。语气看似恳切，先是追忆了一番“兄弟之情”（在姜世超看来虚伪至极），然后分析了当前“大势已去”的局势，最后抛出了“橄榄枝”——只要他肯放下武器，主动归顺，他姜世均便可保他性命无忧，送他去天津或上海做个富家翁，安度余生。

“呵呵……哈哈哈……”姜世铭看着信，先是低笑，随即变成了压抑而悲凉的大笑，笑声在荒凉的黑水河畔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富家翁？安度余生？

他姜世超，纵横西北半生，手握重兵，睥睨一方，何时需要靠敌人的施舍，尤其是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那个‘文弱’弟弟的施舍来苟活？！

这封信，与其说是劝降，不如说是胜利者居高临下的羞辱！是插在他骄傲心脏上的最后一刀！

他几乎能想象到姜世均写这封信时，那副志得意满、假仁假义的嘴脸！

投降？

然后像条狗一样被拴着链子，在昔日对手和仇敌的监视下，了此残生？看着姜世均踩着姜家所有人的尸骨，坐上他梦寐以求的位置？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降？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如今却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部下。粮草将尽，弹药短缺，外无援兵，内无斗志。盛时庭和姜世均甚至不用发动总攻，只需再围上十天半月，他这支残军就会不战自溃！届时，他要么死于乱军之中，要么成为阶下囚，结局可能比投降更为不堪。

巨大的痛苦和矛盾撕扯着姜世铭的内心。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前方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猎人与猎犬。

他将那封信死死攥在手中，揉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是兰州的方向，也是他权力和野心的葬身之地。

“姜世均……盛时庭……”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的绝望渐渐被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所取代。

或许，他还有最后一条路……一条更加极端，但也可能让所有人为之付出代价的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营寨中那些虽然疲惫却依旧精悍的骑兵，以及更北方，那片传闻中正在积蓄风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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