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墨渊之秘与烙印异变

墨老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我灵魂都在颤栗。石穴内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我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他问的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你动用了什么力量”。这意味着，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瞬间爆发出的、迥异于青鸾生机的湮灭气息。

隐瞒？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而愚蠢。坦白？这未知的、带着不祥意味的异变，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是被视为异类清除，还是……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抬起依旧残留着刺痛和麻木感的右手，将掌心那光芒内敛、却隐约透出冰蓝与灰暗纹路的烙印展露在他面前。

“晚辈…不知。”我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与深深的困惑，“净化那异化山藤后，调息时，萧衍世子残留的一丝极隐秘的怨念突然反噬。危急关头，这烙印…自主运转，爆发出的力量，便成了那般模样。它…它似乎吞噬了那怨念，但晚辈感觉…灵魂亦受创不轻。”

我选择如实陈述过程，点出异变是在对抗“墟”之污染时自主产生，并强调了我也是受害者（灵魂受创），将姿态放得极低。

墨老没有说话，他缓缓从石床上站起，佝偻的身形在此刻却散发出山岳般的压迫感。他一步步走近，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掌心。

他伸出手指，那手指干枯如老树树皮，指尖却萦绕着一缕精纯厚重的土黄色灵光，缓缓点向我的青鸾烙印。

我没有躲避。也无法躲避。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烙印的瞬间，我掌心的青鸾烙印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竟再次自主微光一闪，那丝灰暗的气息如同被惊扰的毒蛇，一闪而逝，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意味。

墨老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他眼中精光爆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忌惮？

“果然…”他收回手指，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净蚀’…果然是‘净蚀’之力！”

净蚀？

我心中一凛，这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词。但从墨老的语气和神态来看，这绝非什么好事。

“请墨老明示！”我强忍着灵魂受创的眩晕感，恳切地问道。我必须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以及它会对我产生怎样的影响。

墨老没有立刻回答，他背着手，在石穴内踱了几步，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良久，他才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净蚀’，顾名思义，是净化到了极致，触碰到‘湮灭’规则边缘所产生的异变之力。它并非青鸾之力的正统，而是一种…危险的歧路。”

他走到石壁旁，抚摸着那光滑的岩壁，仿佛在触摸岁月的痕迹：“古籍有载，上古时期，曾有青鸾使者于万载魔渊之中，为净化滔天魔孽，力战而竭。最终时刻，其青鸾之力极尽升华，由生机转为死寂，由净化化为湮灭，将自身与万千魔孽一同归于虚无…那种力量，便被称之为‘净蚀’。”

我听得心头震动。极尽升华？由生转死？与敌偕亡？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终极的、无法控制的毁灭手段！

“您的意思是…我这烙印，正在向‘净蚀’转化？”我感到喉咙发紧。

“并非完全转化。”墨老摇头，“你境界低微，远不足以支撑完整的‘净蚀’。但你所吞噬的萧衍怨念，其本质因‘墟隙’而产生了异变，带上了‘墟’的湮灭特性。你的青鸾烙印在净化它时，受到了污染和同化，故而提前触碰到了一丝‘净蚀’的皮毛。”

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并非力量，而是…诅咒！是烙印在你灵魂深处的毒！它确实能让你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针对‘墟’之污染的杀伤力，但每一次动用，都会加剧这种异变，侵蚀你的心智，吞噬你的生机！最终，你会被这丝‘净蚀’之源彻底同化，要么彻底疯狂，要么…化作虚无！”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我浑身冰凉。诅咒？毒？最终疯狂或湮灭？！

我穿越而来，背负着青鸾烙印，本以为是一线生机，是通往强大的钥匙，却没想到，这钥匙本身，竟也带着致命的剧毒！

“可有…化解之法？”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想以那种方式终结。

墨老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难。‘净蚀’一旦滋生，便如跗骨之蛆。古籍中记载的几位疑似触及‘净蚀’的先辈，无一善终。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在疯狂寻找压制乃至逆转‘净蚀’的方法。”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情况特殊。你触及的仅是一丝皮毛，并且，你的青鸾之契似乎…也与记载中的有所不同，更具包容性，或者说…掠夺性。”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许…这也是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请墨老教我！”我深深低下头。此刻，他是我唯一的指望。

墨老看着我，眼神深邃，仿佛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要找到压制乃至逆转‘净蚀’的方法，首先，你必须更深入地了解‘青鸾’与‘墟’的本质。同时，你需要更强的力量，来驾驭和平衡这丝‘净蚀’，避免被其反客为主。”

他顿了顿，说道：“从明日起，你的修行内容改变。上午，随我研习《万载山海图》与《异瘴考》，你需要了解这片天地真正的历史，以及‘墟’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表现形态。下午，我教你‘凝神锻魂术’，你的精神力受损，需优先修复，并且必须变得更强，才能守住灵台清明。晚上…你尝试沟通和炼化那丝‘净蚀’，记住，是引导和掌控，而非依赖和使用！稍有不对，立刻停止！”

新的修行计划，远比之前采集灵露、辨别草药要艰难和凶险百倍。尤其是晚上炼化“净蚀”，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

但我没有选择。

“晚辈，遵命。”我沉声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坠入了一个由古老知识、灵魂锤炼与致命危险交织而成的漩涡。

《万载山海图》并非普通地图，而是一件奇特的法器，注入灵力后，能显现出苍岚山乃至更广阔区域在漫长岁月中的地貌变迁、灵脉流转，以及…一些标注着诡异符号的、疑似“墟隙”或古战场的位置。看着图中那些明灭不定的危险标记，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潜藏的危险何其之多。

《异瘴考》则记录了各种因“墟”之能量影响而产生的奇异现象、毒瘴、异化生物，其描述光怪陆离，远超我的想象。许多内容与我前世的生物学、生态学知识完全相悖，挑战着我的认知极限。

而“凝神锻魂术”更是痛苦无比。它并非温和的冥想，而是以一种特殊频率震荡灵魂本源，如同千锤百炼般去除杂质、凝聚精神。每一次修炼，都像是将灵魂撕裂又重组，带来的痛苦难以言喻，但效果也极其显著。我受损的精神力不仅迅速恢复，而且变得更加凝练、坚韧。

最危险的，无疑是夜晚对那丝“净蚀”的炼化。

当我将意识沉入青鸾烙印，尝试接触那丝灰暗能量时，感受到的是一种绝对的冰冷与死寂，仿佛在凝视宇宙的终结。它充满了排斥与毁灭的欲望，稍有不慎，我的意识就会被其散发出的湮灭气息冻伤甚至同化。

我谨记墨老的告诫，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再试图吞噬或净化它，而是尝试去理解它的“结构”，它的“频率”，像对待一个极度危险且不稳定的实验样本，试图找到与它“共存”甚至施加“影响”的方法。

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进展微乎其微。但我能感觉到，随着我对“凝神锻魂术”的掌握和精神力的提升，我对这丝“净蚀”的抵抗力在缓慢增强，至少，在非主动激发的情况下，它似乎暂时被压制住了，没有再自主出现反噬。

墨老对我的进展不置可否，只是偶尔在我修炼“凝神锻魂术”到达极限，或者炼化“净蚀”险些失控时，会出手干预，他那浑厚的土系灵力总能在我最危险的时刻，如同一座沉稳的大山，将躁动的能量强行镇压下去。

我对他，感激与戒备并存。他确实在倾囊相授，也确实在关键时刻救我，但他的目的，始终笼罩在一层迷雾中。他对我这“净蚀”异变的态度，也并非纯粹的担忧，更像是一种…带着审慎的观察与研究。

这天深夜，我刚刚结束一次凶险的“净蚀”炼化，精神力消耗巨大，正准备休息。墨老却突然从他的石床上起身，走到了石穴深处一面看似普通的岩壁前。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土黄色灵光没入岩壁。

无声无息地，岩壁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通道。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干燥草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沉淀物的气息，从通道中弥漫出来。

“跟我来。”墨老没有回头，率先走了进去。

我心中一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我知道，这或许就是墨老真正的秘密所在，也是他敢于镇守“墟隙”的底气之一。

通道向下延伸，石阶粗糙而冰冷。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穹顶高耸，镶嵌着一些能自发微光的奇异矿石，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提供了微弱但足够视物的照明。

石窟内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忘记了灵魂的疲惫与“净蚀”的威胁，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哪里是一个简单的洞窟？这分明是一个……超越了时代的、简陋却功能齐全的……生物与能量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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