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你想杀我

另一边，沈之行的书房。

燕云音被他一路拉着，穿过抄手游廊，直到进了书房，沈之行才松开了手。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刚才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燕云音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沈之行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好奇。

“你就不怕，她去皇帝面前告你一状？”

“告什么？”沈之行走到书案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告我身为刑部侍郎，在府里和下属讨论案情？还是告我身为平西侯世子，不许外人欺辱我府里的人？”

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道理在。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占着理。南音公主就算闹到天子面前，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会落下一个“骄横无理，干涉臣子家事”的名声。

燕云音失笑。

这个男人，看着冷硬如铁，心思却比谁都缜密。他从出现到离开，每一步，每一句话，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不会善罢甘休的。”燕云音敛了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沈之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不只是冲着你来的，也是冲着我。或者说，是冲着十年前的那场瘟疫。”

燕云音瞳孔一缩。

“你查到了什么？”

“当年那场瘟疫，南音也染上了，差点一命呜呼。是宫里的太医，用尽了法子，才把她的命吊了回来。但自那以后，她的性情就变得越发乖张暴戾。”沈之行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而且，我查到，当年负责封锁城西，导致数万百姓惨死的京兆尹，高升之后，他的独子，成了南音公主的伴读，如今，正在公主府里，当着最得脸的幕僚。”

一条条线索，像串珠子一样，被串联了起来。

南音公主，不仅仅是知情者，她，或者说她背后代表的势力，就是那场人祸的深度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

燕云音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父亲的死，她燕家满门的血海深仇，竟然牵扯到了当朝最受宠的公主。

这条复仇的路，比她想象中，要艰难万倍。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青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将军，二夫人派人来传话，说公主殿下在正厅，请燕姑娘过去一趟，说……说是有赏。”

“赏？”沈之行冷笑一声，那笑意里，满是嘲讽，“是鸿门宴才对。”

燕云音站起身：“我去。”

“你……”

“我若不去，她更有理由发难。”燕云音迎上沈之行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坚定，“你刚才已经护了我一次，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我。有些仗，必须我自己来打。”

她不是菟丝花，需要依附着大树才能存活。

她是一株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青松，越是风雨交加，越是挺拔。

沈之行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他沉默了片刻，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她。

那是一块令牌，玄铁打造，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背面，是一个古朴的“沈”字。

“这是平西侯府的亲卫令。”沈之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见此令，如见我。府里所有的亲卫，都归你调遣。”

他顿了顿，补充道：“别死了。”

燕云音接过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令牌，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谢，只是将令牌收入怀中，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正厅里，南音公主高踞主位，顾清萤像个哈巴狗一样，侍立在旁。

燕云音走进去，目不斜视，再次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南音公主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燕姑娘，刚才都是误会。本宫只是听闻你的事迹，心生好奇，没有恶意的。之行哥哥，也太紧张你了。”

她说着，朝身边的青藤使了个眼色。

青藤会意，将手中的锦盒打开，呈到燕云音面前。

“燕姑娘屡破奇案，为国分忧，本宫甚是欣赏。特地备了份薄礼，以示嘉奖。”

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支做工精美的金步摇，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不菲。

顾清萤看得眼睛都直了。

然而，燕云音的目光，却落在了那步摇的顶端。

那是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花蕊之中，藏着一根比牛毛还要细上三分的，淬了剧毒的银针。

那毒，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好一招，笑里藏刀。

“怎么？不喜欢？”南音公主见她迟迟不接，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奴婢不敢。”燕云音缓缓伸出手，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支步摇的瞬间，她忽然“哎呀”一声，像是脚下不稳，整个人朝前一扑。

她这一扑，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青藤的身上。

青藤猝不及防，手中的锦盒脱手而出，那支金步摇，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燕云音，则“摔”倒在地，手，恰好按在了那朵罂粟花上。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噗”的一声。

下一刻，燕云音抬起手，她的掌心，被那根毒针，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啊！我的手！”她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这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南音公主和青藤，都懵了。

他们设计的，是让燕云音在接过步摇，或者戴上步摇的时候，不经意间被毒针刺中。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会自己“摔”上去！

“快！快叫大夫！”顾清萤最先反应过来，吓得尖叫起来。

正厅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而躺在地上的燕云音，紧闭的双眼下，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见的，冰冷的弧度。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想杀我？

可以。

但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动手。

我要让平西侯府，成为你南音公主，谋害功臣的，铁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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