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毒
“公主殿下。”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咆哮。
沈之行从厅外缓步走入,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杀气腾腾的官服,穿回了家常的藏青色袍子,但那股子寒意,却是不减反增。
“郑大人,”他没有理会南音公主,只是对郑惟微微颔首,“人证,是满院子的下人。物证,是这支淬了毒的步摇。动机……公主殿下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燕云音立功之后,指名道姓要见她,这一点,想必郑大人比我更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南音公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极尽嘲讽的弧度。
“当然,公主殿下也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幽深起来。
“府医刚才为燕云音诊治,发现她虽然昏迷,嘴里却一直在说胡话。她一直在喊……爹,娘,火,还有……瘟疫。”
“瘟疫”两个字一出口,郑惟的瞳孔,猛地一缩。
而南音公主的身体,更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沈之行,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尖。
“我没什么意思。”沈之行走到郑惟身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只是忽然想起,燕云音的父亲,正是十年前,在那场京城大瘟疫中,研制出药方,救了数万百姓性命的民间神医,燕怀瑾。”
“而燕神医,恰恰是在瘟疫平息之后不久,全家便葬身于一场离奇的大火之中。当时官府的定论,是意外失火。”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沈之行每说一句,郑惟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不是傻子,他能坐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靠的也不全是和稀泥的本事。沈之行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得清清楚楚。
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谋杀案了。
这是要,翻十年前的旧案!
而那桩旧案,当年可是由圣上亲自批示,定为铁案,所有卷宗全部封存的!
郑惟感觉自己的后心,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他现在,就像是站在一个火药桶上,而沈之行和南音公主,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火把。
“沈将军,”郑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广。可否,容本官先将物证带回大理寺,仔细查验,再做定夺?”
他想拖。只要拖下去,事情或许就有转机。
“不必了。”沈之行直接打断了他。
他走到大厅中央,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扔在了地上。
那是一块令牌。
玄铁打造,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背面,是一个古朴的“沈”字。
平西侯府,亲卫令!
“从今日起,我沈之行,辞去刑部侍郎一职。”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南音公主愣住了。
郑惟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沈之行竟然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为了一个妾室,为了一个所谓的“真相”,他竟然连官都不要了?!
“我不再是刑部侍郎,只是平西侯府的世子,一个苦主的家属。”沈之行看着目瞪口呆的郑惟,眼神平静得可怕,“我现在,只求郑大人,能秉公办理此案。查出毒害燕云音的真凶,查清十年前燕家灭门的真相。”
“若大理寺不查,我便自己查。”
“若京城查不清,我便去面呈圣上,请天子下令,彻查!”
“若圣上也不查……”他顿了顿,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那我平西侯府三十万大军的冤魂,恐怕,就要从地底下爬出来,亲自问一问,这朗朗乾坤,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南音公主终于崩溃了,她指着沈之行,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郑惟的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平西侯府三十万大军的冤魂,这句话,足以压垮朝堂上任何一个人,包括龙椅上的那位。
沈之行这是在逼他,也是在逼宫!
“来人!”郑惟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声喊道,“将……将所有涉案人等,带回大理寺,听候审问!封锁平西侯府,将此地列为案发现场,任何人,不得擅入!”
他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或者说,他没得选。
……
夜色,深沉如墨。
安远伯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安远伯谢鸿,正焦躁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惶。
一个心腹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公主殿下……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啪!”
谢鸿手中那串盘了多年的紫檀佛珠,应声而断。十几颗圆润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
“你说什么?!”他一把抓住管家的衣领,双目赤红。
“沈之行……沈之行那个疯子,他把事情闹大了!”管家带着哭腔,将平西侯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瘟疫”两个字时,谢鸿的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完了。
全完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个叫燕云音的女人,就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他们埋藏了十年之久的那个巨大的火药桶。
“瘟疫……”谢鸿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场所谓的“天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根本不是瘟疫。
那是毒。
一种从西域传来的,无色无味,能通过水源大规模传播的剧毒。
而投毒的地点,也根本不是什么城西的枯井。
而是……
谢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向了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副《江山舆图》。他的视线,死死地定格在京城西郊,那片连绵起伏的,名为“燕山”的山脉上。
那里,有大周最大的铁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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