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以为,他是她的
失重的感觉,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攫住了心脏。
风在耳边呼啸,是死神临近时的嘶吼。
沈之行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他用自己的身体,将燕云音完全包裹住,试图用血肉之躯,为她抵挡那未知的,粉身碎骨的结局。
燕云音却在坠落的瞬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稳,带着一种与这生死一线格格不入的镇定。
“别怕。”
两个字,透过猎猎风声,清晰地传进沈之行的耳朵里。
他一怔,随即,竟真的感觉到那颗被攥紧的心,松弛了半分。
他是一个在刀山血海里趟出来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这一刻,听着她的声音,他才发觉,原来自己也会怕。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怕她,死在自己面前。
“噗通!”
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两人吞没。
燕云音的判断,分毫不差。这悬崖之下,果然是一条湍急的暗河。
她拉着沈之行,奋力向上游去。刚一冒出水面,沈之行便闷哼一声,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河水。
是之前被箭矢所伤,又经这剧烈撞击,伤口彻底迸裂了。
“撑住!”燕云音来不及多想,拖着他沉重的身体,拼命地朝着岸边游去。
河水冰冷,他的身体,却烫得惊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燕云音的力气几乎耗尽时,她的脚,终于踩到了坚实的淤泥。她将沈之行拖上岸,自己也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是一个隐蔽的河湾,岸边有一个被水流冲刷出来的天然石洞,刚好可以容身。
燕云音不敢耽搁,将沈之行扶进洞中,借着昏暗的天光,撕开了他胸前的衣物。
三道深可见骨的箭伤,皮肉外翻,因为浸泡了河水,已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白色。伤口周围,更是滚烫一片。
他发起了高烧。
“水……”沈之行在半昏迷中,喃喃低语。
燕云音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那张因失血而毫无血色的脸,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立刻起身,在洞口附近,找到了一些干净的苔藓,挤出水分,一点一点地,喂进他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钻进了山林。
这里植被丰茂,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药庐。她很快就找到了几味止血、消炎、退热的草药。
回到山洞,她将草药用石头捣碎,仔细地敷在沈之行的伤口上。他的身体,因为剧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燕云音便俯下,身,一边为他清理伤口,一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平稳的声音,安抚着他。
“这种草药,叫龙血藤,是我爹教我认的第一味药。”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说,这东西长在悬崖峭壁上,看着不起眼,却是最好的金创药。小时候,我淘气,从树上摔下来,磕破了脑袋,流了好多血,我娘吓得直哭,我爹就是用这个,给我止住血的。”
她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这阴暗的山洞,回到了那个早已化为灰烬的,名为药王谷的家。
“我们家,在一个山谷里,谷中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春天,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花,蝴蝶比人还多。我爹是谷里最厉害的大夫,但他总说,我娘才是他的药,能医他的心病。”
“我娘不会医术,但她会做最好吃的百花糕。每年春天,她都会摘下最新鲜的花瓣,做成糕点。她说,吃了百花糕,一年都不会生病。”
沈之行的高烧,似乎退了一些。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洞口微弱的光,和燕云音那张沾着泥污,却依旧清丽的脸。
他听到了她的话。
那些关于父亲、母亲、蝴蝶和百花糕的,温暖而柔软的过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燕云音。卸下了所有的坚硬和防备,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回忆里,寻找着回家的路。
“后来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燕云音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为他包扎伤口,语气也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后来,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沈之行却从那过分的平静里,读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悲伤。
他伸出手,覆在了她那只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冰凉的手上。
燕云音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的手掌,很烫,带着伤后病人特有的燥热,却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四肢百骸的冰冷。
她没有抽回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山洞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洞外潺潺的水流声。
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它无声无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
天牢。
南音公主在自己的“单间”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
直到狱卒打开牢门,安远伯谢鸿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南音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
谢鸿的脸色,很难看。他屏退左右,压低了声音:“独,眼龙回来了。”
“结果呢?”
“沈之行和那个贱人,被逼到了悬崖边。”谢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一丝复杂,“他们……跳下去了。”
南音公主的呼吸,猛地一滞。
跳下去了?
那可是万丈悬崖。
他……死了?
那一瞬间,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久违的刺痛。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年前的画面。
那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铠甲,在万众瞩目中,凯旋归来的少年将军。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神虽然疏离,却总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他会皱着眉,斥责她胡闹,却又会在她闯祸之后,不动声色地,替她收拾烂局。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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