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就算是地狱你也得陪着我
别墅外的街道，已被狂暴的雨幕彻底笼罩。
天色晦暗如夜，倾盆大雨像是从天际直接倾倒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雷声在乌云间轰鸣，江雾玥毫无目的地奔跑着，泪水涌出和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分辨不清。
单薄的衣裙在几秒钟内就彻底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瑟瑟发抖的轮廓。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云顶那个牢笼！
陈芳菲刻薄的话语与裴衍之伤人的指控交织，在她脑中反复回荡，江雾玥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十字路口，暴雨更加肆虐。
裴衍之焦灼搜寻的视线，穿透迷蒙的雨幕，捕捉到了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猛地一脚刹车，推开车门冲入了暴雨之中。
他几步就追上她，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腕，迫使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两人都彻底湿透了，雨水顺着他们的发梢和脸颊不断，样子狼狈不堪。
“江雾玥！你跑什么！跟我回去！”
雨声中，裴衍之的声音显得沙哑而急切，他试图将她拉近，带回云顶。
江雾玥却猛地甩开他的手。
她抬起那张完全被雨水浸透的脸，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绝望。
她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声音嘶哑地朝着他喊：
“裴衍之，你到底还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满意？！”
“被你羞辱，被你母亲羞辱……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看着我这样狼狈，这样痛苦，你开心了吗？！你报复够了吗？！”
裴衍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眼眶在雨水冲刷下迅速泛红，压抑了整整五年的痛苦在此刻彻底爆发！
他猛地将她拉近，两人鼻尖相抵，他嘶哑的声音，盖过了喧嚣的雨声：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这五年？！”
“你当年一句话不说就消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我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满世界找你！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我差点把整个欧洲都翻过来！”
“可你呢？！你拿着别人给的钱，头也不回地走了！你现在问我为什么不放过你？江雾玥，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先背叛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他的控诉里，带着至今仍未曾愈合的伤痛。
这暴雨，成了他宣泄这五年苦痛的唯一出口。
然而，他的这些话，对于江雾玥来说，却如同惊天霹雳。
“拿钱？”
“背叛？”
这些词，与她记忆中被裴母阻拦，被迫离开的版本，完全不同！
巨大的信息量狠狠冲击着她本就混乱的神经。
她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寒冷，只是仰着头，喃喃地重复：
“……什么钱？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拿过任何人的钱……我没有……”
裴衍之看着她那双困惑的眼睛，看着她脸上不似作伪的茫然，那颗被恨意填充了五年的心，第一次动摇了。
两人在暴雨中僵持着，一个被愤怒和痛苦吞噬，一个被崩溃和困惑席卷。
极度的情绪起伏和体力的大量消耗，让江雾玥本就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
她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向下倒去。
“江雾玥！”
裴衍之瞳孔收缩，在她即将摔倒在积水的地面前，猛地伸手，将她的身体，惊惶地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抱着她轻得像一片羽毛的身体，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所有的愤怒和恨意，都被巨大恐慌所取代。
他迅速打横抱起她，冲向路边尚未熄火的车子，将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后座。
同时，他颤抖着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程影吼道：
“叫医生！立刻！马上到云顶！快！！”
-
云顶别墅，主卧。
窗外，暴雨的余威尚存，雨点敲打着玻璃。
江雾玥躺在床上，更显得身形纤弱单薄。
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弱，因高烧体力耗尽，陷入了昏睡之中。
医生刚做完检查，正在收拾药箱。
裴衍之就站在床边。
他浑身湿透，西装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脚边形成一小片水渍。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江雾玥那张苍白的脸上。
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窗外的暴雨更加骇人。
“急火攻心……加上体力透支，又受了寒，这才引发的高烧昏厥。”
医生斟酌着词句，语气谨慎，“她身体底子本就有些虚，这次……需要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裴衍之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挤出一个音节：“嗯。”
医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窗外无尽的雨声。
裴衍之缓缓在床边蹲下，身体前倾，目光掠过江雾玥昏睡中的容颜。
她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蹙着。
裴衍之的脑海中，交替闪现着那个画面。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满意？！”
“……什么钱？我没有……”
愤怒、心疼还有一丝怀疑……种种情感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裴衍之俯下身，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几缕湿发。
指尖传来她皮肤滚烫的温度，烫得他心尖一颤。
他俯下身，靠近她耳畔，低沉的声音近乎耳语，带着滚烫的气息：
“江雾玥，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别想去。”
“就算是地狱……你也得陪着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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