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一：艾德里安的手稿

水晶棺的内壁结着层薄霜，像谁在透明的石面上撒了把细盐，每一粒都透着刺骨的寒。

艾德里安能感觉到寒气顺着毛孔渗进骨髓，沿着脊椎爬向头顶，每一寸血管都像被冰针扎着，却连眨眼都做不到——眼睑像被冻住的湖面，沉重得掀不开一丝缝。

三百年了，他像块被冰封的琥珀，清醒地看着莫迪的靴子在石砖上踩出沉闷的响，靴底沾着的泥土在地面拖出浅痕，像条扭曲的蛇，爬过他视线里唯一能触及的角落。

他听着对方用沾血的手指划过他的手稿，羊皮纸发出“沙沙”的呻吟，仿佛在哭。

“平衡”两个字被指甲狠狠划掉，墨团晕开成丑陋的黑块，又被蘸了黑狗血的羽毛笔填上“清除”，字迹狰狞得像要从纸页里钻出来，把周围的文字都啃噬干净。

“艾德里安，”莫迪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带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他俯身敲了敲水晶棺，霜层震出细碎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再不开口，我就把你的研究成果刻在人类的骨头上——用他们的血当墨水，让你的‘平衡论’变成哀嚎。”

唾沫星子溅在棺壁上，很快凝成细小的冰粒，映出他扭曲的脸。

艾德里安想笑，嘴角的肌肉却像被铁线缝住，纹丝不动。

记忆突然跳回三百年前的雨夜，萝拉斯特的祖父把滚烫的红茶推到他面前，银质托盘上的方糖正慢慢融化，在琥珀色的液体里旋出细小的漩涡，像把时间的钥匙。

老人的银发上还沾着雨珠，折射着壁炉的火光，在肩头碎成星星点点，眼里却亮得惊人，像藏着片被雪洗过的星空：“你说血源之库不是力量源泉？那些古籍明明写着，谁能掌控它，就能成为血族的王，让人类匍匐在脚下。”

“是平衡器。”艾德里安翻开手稿，羊皮纸被烛火映得发黄，边角卷成波浪形，那是他用三年时间走遍血族遗迹才画出的图谱。

他用羽毛笔指着手绘的库门图纸，笔尖划过那些扭曲的纹路，墨水在纸页上留下浅浅的痕，“你看这里，这些交错的符号，像不像人类的血管缠着血族的獠牙？始祖创造它时，血族与人类正打得两败俱伤，尸骸堆成了山，连月光都被染成了红。他用自己的心脏血做引，在库中注入了两种力量——血族的强悍，人类的韧性，目的是让混血成为桥梁，而非异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窗外的风雨听见，“就像你我，一个血族，一个人类，不也能坐在这里喝茶吗？你的红茶里加了三块方糖，我的加了两块，谁也没强迫谁。”

老人突然笑了，笑声震得壁炉里的火星噼啪作响，溅在黄铜护板上，转瞬即逝。

他从怀里摸出块玉佩，翠绿的玉面上刻着半只蝴蝶，翅膀的纹路里嵌着细银线，在火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这是萝拉斯特家族的信物，据说能和血源之库的钥匙共鸣。等我的孙女出生，我就把它交给她。”

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贴在艾德里安手背上时，像块小小的暖炉，驱散了他指尖的寒意，“也许有一天，她会明白你说的平衡——不是谁吃掉谁，是两个人并肩走在太阳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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