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番外四：老管家的铜钥匙

有几片粘在阿尔弗雷德的白发上，发丝间顿时缀满了粉白的星子，他抬手想拂去，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这场景多像三百年前，萝拉斯特夫人也是这样笑着，替他摘下肩头的玫瑰花瓣，说“老管家戴花，比公爵大人还体面”。

恍惚间，那笑声竟真的从风里钻了出来，清脆得像风铃撞在阳光上，叮叮当当地落进耳朵里：“阿尔弗雷德，你看，春天总会来的。”

他眯起眼，仿佛看见湖蓝色的裙摆掠过玫瑰丛，夫人正站在拱门下回头，发间的铃兰与玫瑰的粉白交叠，像幅被时光浸得发暖的画。

他望着那对新人的背影，他们正并肩走过开满铃兰的小径。

梵西的手轻轻护着苏烟烟的腰，掌心虚虚拢着，指腹几乎没碰到布料，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光——想当年，这孩子连递杯茶都带着股冷硬的劲儿，如今却会为了让身边的姑娘走得稳些，特意放慢脚步，银披风的一角垂在地上，扫过铃兰的花瓣，没舍得碾坏一朵。

苏烟烟的笑声像撒了把糖，尾音带着点甜软的颤，连空气都被染得甜丝丝的，她正踮脚跟梵西说着什么，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梵西低头听着，嘴角的弧度比初升的月牙还软，这副模样，哪还有半分亲王的冷峭？

手腕上的钥匙串被风拂得哗啦作响，三十七个钥匙互相碰撞，像在低声说着什么秘密。

最旧的那把铜钥匙在其中轻轻摇晃，边缘的蝴蝶刻痕迎着阳光，纹路里的铜绿被照得透亮，竟真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它飞过三百年的时光，飞过灭门夜的浓烟，飞过酒窖里的冰碴，飞过阁楼的尘埃，此刻正停在他的掌心，翅膀上的光斑晃啊晃，像在应和三百年前的约定。

阿尔弗雷德站在露台的阴影里，晚风掀起他深色的燕尾服下摆，带着庭院里玫瑰的甜香。

他望着不远处草坪上的身影，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轻轻滚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句低语在心里反复盘旋：“夫人，您看啊，他们都很好。”

他的目光先落在梵西身上。

那个曾经总绷着嘴角的姑娘，此刻正被苏烟烟拽着跑，发梢沾着几片樱花瓣，脸上漾着的笑，比春日的阳光还要耀眼。

阿尔弗雷德记得，夫人在世时总说这孩子心思重，像株憋着劲儿往上长的树，如今才发现，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连声音里都裹着蜜糖。

再转头，苏烟烟正踮着脚往梵西发间别一朵铃兰，动作毛躁得差点扯掉对方的头发，自己却笑得前仰后合。

她眼里总亮着光，那光不是刻意燃起来的火焰，而是像浸在水里的星星，又亮又软，连风拂过她发梢的样子，都带着蓬勃的生气。

风卷着花瓣掠过脚边，阿尔弗雷德低头，看见草坪边缘那片铃兰开得正盛。

雪白色的小花串成一串，像系在绿茎上的小铃铛，风一吹，就晃出清甜的香气。

那是夫人当年亲手种下的，说等花开满院，就搬把藤椅坐在这儿晒太阳。

如今花真的开了，一簇簇挤在草丛里，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繁茂，像是把积攒了多年的春天，都一股脑儿地捧了出来。

“夫人，您看，这庄园的春天，终于来了。”他在心里又说一遍，眼角的皱纹里，似乎也盛进了些暖意。

忽然一阵风过，几朵深红的玫瑰花瓣打着旋儿落下，轻轻拍在他的手背上。

那触感柔软得像一声叹息，又像谁悄悄走过来，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肩膀，带着点了然的温柔。

阿尔弗雷德抬手，轻轻拈起那片花瓣。

风里的花香更浓了，混着远处传来的笑闹声，像一首没写完的歌。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夫人想看见的模样——花在开，人在笑，连风里都带着安稳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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