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九:钟表匠林叔的齿轮
林叔总爱在给客人递修好的表时,慢悠悠说上这么一句:“齿轮要咬合才能走,就像人和人,要真心才能近。”
说这话时,他手里的螺丝刀还没放下,目光却早飘出了窗。
交界镇的广场就在对街,春日的阳光把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血族的银发幼崽正和扎红绸带的人类小姑娘围着喷泉追跑,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阵地涌过来,撞在钟表店的玻璃窗上,震得窗棂都跟着发轻颤。
有回一个刚和邻居吵了架的血族老头来修怀表,听见这话忍不住撇嘴:“人类和血族哪能真心?隔着几百年的规矩呢。”
林叔没接话,只指了指窗外——那银发幼崽摔了跤,红绸带小姑娘正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擦膝盖上的灰,两人的影子在喷泉边叠成一团,像两瓣刚绽开的花。
老头的目光软了软,接过怀表时,表盘里的齿轮正“咔嗒咔嗒”转得轻快。
林叔重新低下头擦镜片,耳听着窗外的笑声混着喷泉的叮咚声飘进来,倒像是无数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在齐心转动。
阳光斜斜落在那对拼在一起的怀表上,铂金与银质的表壳反射着光,照得玻璃柜里那行刻字愈发清晰——时针追分针,像我追你。
原来时间从不是壁垒,真心才是让所有齿轮咬合的润滑油。
广场上的笑声还在继续,和修表铺里的齿轮声叠在一起,凑成首绵长的歌,唱着重逢,也唱着往后的日子,如何在真心相待里,一步步往前去。
镊子尖夹着最后一个小齿轮,轻轻嵌进机芯凹槽。
林叔对着台灯眯起眼,指尖拨了下齿轮轴,整组零件立刻“咔嗒”转动起来,节奏匀得像春雨打在青瓦上。
他把表壳扣拢时,那“嘀嗒”声愈发清晰,和窗外飘进来的笑声撞在一起,竟像是在轻轻应和。
老人往椅背上靠了靠,指腹摩挲着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
修了一辈子钟表,他早看透了——那些嵌在表盘里的指针,追的从来不是刻度,而是人心底的念想。
就像当年梵西倒走的指针,藏着不敢说的喜欢;
像安姨座钟停摆的三点十七分,锁着三百年的等待。
玻璃柜里的对表还在转,苏烟烟的笑靥映在表盖上,梵西耳尖的红意仿佛永远不会褪。
林叔望着那抹光,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精密的机芯,其实是跳动的心脏。
它会在漫漫长夜里等,会在辗转反侧时盼,更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所有错位的齿轮、错过的时光,都顺着真心的方向重新咬合。
就像此刻,窗棂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烫,窗外的笑声正一波波涌进来。
那是镇口广场上的热闹,卖糖画的老汉在吆喝,穿花裙的姑娘们凑着看新到的布料,忽然间,一阵清亮的孩童惊呼划破了喧闹——准是哪个皮猴追着鸽子跑到了喷泉边,踩着青苔滑了跤。
水声哗啦里混着同伴的哄笑,还有大人慌忙的脚步声,乱哄哄的,却像撒了把糖在空气里,甜丝丝的。
林叔坐在藤椅里,低头把怀表贴在耳边。
黄铜表壳被摩挲得发亮,边缘的花纹磨平了大半,是三十年前儿子用第一个月工钱买的。
“嘀嗒,嘀嗒”,秒针的跳动清晰又沉稳,像老树的根在土里悄悄生长。
这声音混着窗外的笑闹,竟奇异地融在了一起,没有半分违和。
孩童的尖叫尖得像颗糖,笑声软得像团棉,而怀表的嘀嗒是藏在底下的线,把这些零碎的声响串成了温柔的河,慢慢漫过记忆里岁月的河床——他想起儿子小时候也在这里摔过跤,哭着扑进他怀里,衣襟上还沾着喷泉的水珠;
想起老伴在世时,总在这样的午后摇着蒲扇,听着广场的动静择菜,说“你听,日子多热闹”。
他抬手合上表盖,金属碰撞的轻响惊飞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
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落在他手背上,暖洋洋的。他知道,这样的声音会一直响下去的。
孩童会长大,会换成另一批追着鸽子跑的身影;
卖糖画的老汉会老去,总会有新的吆喝接过他的摊子;
就连这怀表,或许某天会停摆,但广场上的笑声不会停,喷泉的水声不会断。
这些声响会绕着交界镇的石板路转,绕着教堂的尖顶转,绕着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青烟转。
转出比时间更长久的暖意,像藤蔓缠满老墙那样,把日子里的细碎温柔都缠进去。
日头升起来时,它在晨光里晃;
月亮爬上来时,它在星子下摇。
一圈,又一圈,就像他手里的怀表,不紧不慢地,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转成了值得回味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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