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番外四:绣娘云姑的丝线

学徒揉着冻红的手：“姑，他会不会再来闹？”

云姑把补好的绣品抚平，阳光落在那圈缠枝纹上，泛着点极淡的暖：“他不来，也会有别人来。总有一天，有人会摸着这圈线说，嗯，这样确实好看。”

后来他又回来了，说要取回那个货，云姑把东西给了他，他又问起了线，脚轻轻往前迈了一步。

“人类的缠枝纹。”云姑没躲，反倒往前凑了半步，指着绣品笑出眼角的细纹。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圈极细的藕荷线上，像在抚摸某种易碎的珍宝：“您看，单看这黑银纹章，棱是棱，角是角，硬得像块冰，碰一下都怕硌着手；加了这圈软线就不一样了，藤蔓弯弯绕绕的，把硬边儿都包圆了，是不是看着顺眼多了？”

她从线筐里捏起一缕新的藕荷线，往黑银纹章的边缘搭了搭。粉里透银的线落在冷硬的黑银纹上，像给冰面覆了层薄雪，竟生出几分柔和来。

“您再摸摸，”云姑抬了抬下巴，声音里带着点笃定，“是不是顺溜多了？硬线磨得慌，混点软线才贴肤——就像日子，光有骨头没肉，怎么熬得下去？”

血族贵族的目光落在那缕线上，银灰色的瞳孔里映出粉与银的纠缠，像两滴在雪地里融在一块儿的水。

他的指尖悬在布面上，迟迟没落下，蛇纹戒指的棱角在光下闪着冷光，却没再像刚才那样攥紧拳头。

“我们血族的日子，不用人类来教。”他的声音依旧冷，却没了刚才的戾气，指尖终于碰到绣品，从黑银纹章滑到缠枝纹时，动作明显慢了半拍——那处的布面确实比纯黑银的地方软和，像硬石头缝里钻出的青苔，带着点意外的温。

云姑把那缕藕荷线放在案上，线卷成个小小的圈：“线不分人类血族，日子也一样。您要是实在不喜，我拆了便是，只是可惜了这圈能让硬东西变软的线。”

她转身要去拿剪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冰面裂开细缝。“不必了。”

血族贵族拿起绣品，指尖在缠枝纹上又划了一遍，“三天后，我来取。”

这次他转身时，斗篷没再扫落案上的东西，连脚步都轻了些。

云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风雪里，拿起那缕藕荷线对着光看，线身上的银粉在阳光下闪着，像落了层星星的碎片。

苏烟烟来订仪式礼服那天，坊里的紫藤刚炸开第一串花。

淡紫色的花瓣簌簌往下落，有的粘在窗台上，有的飘进敞开的木匣里，落在雪纺样布上，印出浅浅的紫痕，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

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站在挂满绣品的墙前，手指轻轻抚过块月白色的雪纺。

布料上织着极细的暗纹，是云姑特意找织坊定的，摸起来像流水滑过指尖。

她摸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指尖在布面上划来划去，像是在掂量什么。

“云姑婶，”她转过身，睫毛上还沾着点紫藤花瓣的绒毛，“我不知道该绣血族的银纹，还是人类的牡丹。”

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怕惊扰了坊里浮动的花香，“我娘是人类，奶奶总说牡丹才是正经花色；可梵西他……他家族的礼服都绣银纹，月光下会发光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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