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青山常在
林杏子出院后，回家了一趟，她把账本和U盘交给江言之前，给李青看了一遍。
她从来不知道一向很要强的母亲会这么脆弱，会流这么多的眼泪，能从天黑哭到天亮。都说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那根顶梁柱倒了，流言蜚语就会压在一直被他保护着的人身上。
“今日凌晨三点，我市公安部门缴获两吨冰毒，并成功抓获牵连了十年的贩毒团伙头目共二十六人……”
新闻播到一半，病房外传来敲门声。
虽然江言的伤势恢复得很好，但林杏子不许他乱动，她放下水果擦擦手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林旭东一身警服，眼底的疲惫和沧桑在看到女儿的这一刻被笑容取代。
过去这么多天了，林杏子终于见到他：“爸。”
林旭东摘下警帽，笑着把女儿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抚：“没事了，爸爸没事。”
他身边的人提醒道：“林局，最多二十分钟，希望您能配合。”
林旭东点头：“谢谢。”
几步远外站着四名督查组工作人员，一个比一个严肃，林杏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爸，他们……”
“进屋说。”林旭东笑了笑，“江言，伤怎么样了？”
江言坐起来：“好多了，林局……爸。”
门开着，林旭东是领导是上司，关上门，他只是一位父亲。
“躺着，别起来。”林旭东第一次来医院，之前只在电话里了解过江言的伤势。
他把警帽放到桌上，神色如常地拿起林杏子削了一半的苹果：“姜姜，去帮爸爸倒杯水。”
江言抬头看过来，林杏子抿唇，低低地应了声：“……要茶叶吗？”
“可以多放一点，提神。”
“好。”
其实病房里有饮水机，水也是今天早上刚换的。林旭东用蹩脚的理由支开林杏子，是有话和江言单独说但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彼此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二十分钟。
刚消过毒，护士把走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林杏子只在开水房待了两分钟，双手就已经是冰凉。
她给二虎打了通电话，号码输错好几次，终于接通后二虎欲言又止，只告诉她：“嫂子，林局是在今天凌晨的抓捕行动结束后来警局自首的，之后可能要去丰市接受调查。”
水太满，从杯口溢了出来，茶叶溢得到处都是。
林杏子又重新泡了一杯茶，挤出笑脸后端着水杯回到病房。
和她出去之前一样，林旭东坐在沙发上，手里那颗苹果的果皮刚好削完最后一圈，看她进来就抬头笑了笑，把削好的两个苹果都切成小块：“过来吃，一会儿氧化变黄了你又嫌弃，江言总吃你剩下的。”
林杏子手腕缠着纱布，脖颈乌青的勒痕被高领毛衣勉强遮住，林旭东别开眼，沙哑的嗓音混沌模糊：“爸爸让你受苦了。”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她开口说第一个字就已经是哽咽的状态。
林旭东拍拍她的手背：“我的宝贝女儿很勇敢，比爸爸强，有江言照顾你，爸爸也能放心了。”
门外的人敲了敲门，声音不大，只是提醒他们时间到了，却震得林杏子心口疼。
“好了，”茶凉得快，林旭东几口喝完，“你妈做了饭，我回去陪她，不然她又要唠叨。”
林杏子挣脱开江言的手：“爸，我送你。”
“不用送，今天降温了，外面还有点冷。”他起身，戴好警帽，自然得就好像真的只是下班回趟家。
可林杏子知道，他这一走，可能就回不来了。
江言把人拉进怀里，她还是那样，真正难过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眼眶泛红，半句话不说。
他也依然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抱紧她，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你有我。”
林杏子哭出声：“我把你当老公，你竟然想当我爸。”
江言：“……”
手掌不动声色地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抚，她本就偏瘦，才两个月，根本看不出来。
“我是要当他的父亲。”
林杏子没当回事：“嗯？”
她就是开个玩笑，她难过，他心里也不舒服。
江言低声说了句什么，林杏子愣住，潮湿的眸子一眨不眨茫然又无措，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又在嘲笑我？”
她怀孕，她自己怎么不知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她就把生理期推迟太久这件事给忘记了，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江言叹了口气，把检查结果拿给她看，语气无奈又宠溺：“我就放在枕头下面，抽屉里也还有一份，你怎么一直都发现不了呢。”
检查单上写着：妊娠58天。
林杏子反复看了几遍，这次好像是真的。
江言从电话里得知她怀孕的那一刻，害怕多过惊喜，如今劫后余生才真切地体会她肚子里有了连接着他和她的小生命是怎样的期待，她一直都没这个意识，他就只能等她晚上睡着了才敢把手放到她肚子上轻轻摩挲。
“老婆，谢谢你送我的新年礼物。”
“……不客气。”
听着怎么怪怪的？哪有夫妻有了孩子之后跟对方说的是“谢谢”和“不客气”。
“爸妈都知道？”
“都知道，还有舅舅、林柯、林桑，他们都知道了。”江言笑着说，“我以为你第一天就能发现。”
这几天都是林杏子在照顾他，帮他擦洗，帮他刮胡子，偶尔也会喂他吃饭。
“我从来不看你的隐私。”她高兴之余又担心自己做不好，“江言，我能当一个好妈妈吗？”
他问：“什么样的才算好？”
林杏子好像也没办法定义：“就是……就是像我妈那样的，或者像你妈那样，她把你教得很好。”
江言说：“你就做你自己。”
……
林旭东的情况相对复杂，考虑到他借钱时不知情并且在破获两吨毒品交易案中立了大功，不对外审理，林杏子去探望过一次。
他自首后，压在心里十来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也释怀了，反而轻松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从前攀附林家的那些人现在能撇多清撇多清，恨不得给自己改姓，以前林旭东念着家族情，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平心而论对他们都不错。表面同情但背地里落井下石的大人有在，反正也都是些八竿子远的亲戚，只要没有太过分，林杏子也懒得计较。
人性这个东西，怎么看得清。
江言腿上缝合的伤口可以拆线了，林杏子又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林柯专门回来看他，在病房待了大半天，天黑了才走。
林杏子的孕期反应来得晚，但凶猛，闻不得一点油腥味，她在医院，反而是江言照顾她更多。林柯开玩笑说，如果没有林杏子的“贴心照顾”，江言应该早就出院了。
“你是想要女孩，还是想要男孩？”
江言想都不想就说：“都好。”
“你当然都好，你又不难受，难受的是我，这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一天吐七八次。”
她出院没几天就回公司上班了，林旭东的事对公司影响大，股票跌得厉害，虽然有李尧撑着，但她也不轻松，身体不舒服就更心烦，江言始终都哄着她：“我们就只要一个，以后都不生了。”
林杏子的脾气说来就来说散就散，她翻了个身，凑近了些：“我脸上的疤都好了吗？”
她皮肤白，稍稍一点印子就很明显，江言的目光从她眼角眉梢开始慢慢移动到锁骨下面，有一处结痂脱落后新长出来的嫩肉轻微泛着红。
“这里还有一点点，”他手指拨开领口，俯身低头吻在那处，“离得近仔细看才看得出来。”
呼吸微热，吹在颈间，燥燥的。
“晚上回家睡，我一个人没问题。”
林杏子两眼一闭：“不要。”
“病房里睡着不舒服，你也睡不好。”江言开口之前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虽然医院条件很好，但总归没那么方便，“你真是太不听话了。”
“不是我不听，是他不听，”林杏子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肚子，强行辩解，眨眼浅笑有点故意挑衅的意思，“你跟他说啊，江警官。”
江言深呼吸冷静了两分钟。
但没能冷静下来。
“刚才锁门了吗？”
“锁了吧，怎么了？”
“没怎么，”他关了灯，顺势吻住她，用只有彼此听得清的声音说，“做坏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走廊时不时有值班的医生护士经过，脚步声就在门外，林杏子脸热得仿佛要烧起来。
薄纱窗帘透进来的微光映着他眼底炙热，漫长缱绻的亲密让她以为江言今天不会再像前几次那样点到为止。
“江队长？”护士突然在外面敲门。
林杏子被吓了一跳，双手搂紧了江言的脖子。
护士说：“江队长，您休息了吗？有一些注意事项，刘医生让我再来跟您交代一遍。”
林杏子听出这个声音，她不止一次撞见这个护士满脸通红地从病房出去，虽然知道不是他招惹的，可还是不喜欢。
她有心使坏，故意折腾他：“江队长，人家问你话呢。”
江言没有理会，让她不要出声的办法有很多。
医院新来了一批实习的护士，待久了大家都熟悉，知道有个特别帅的警察在骨科病房住了三个月。
天气慢慢热起来，伤口很容易感染，医生多加了一瓶消炎药，早上八点，护士敲门进来帮江言输液。
窗户开着，椅子上放着换下的床单，叠得整整齐齐。
护士看了一眼，心想：明明昨天刚换过。
“江队长，昨晚你不在病房吗？”
昨晚她敲门，病房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在，我老婆来了，她怀孕不舒服，睡得早。”江言面不改色，问她医生是不是交代了什么。
“哦，”护士有些尴尬，“也没什么，手术很成功，多休息。”
“谢谢，我会注意。”
林杏子又新换了一个助理，人挺细心，一大早就去了林家，等李青做好早饭后带到医院。
林杏子洗漱完坐在病床旁边打哈欠，江言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今天这件衣服的领口有点小深V，低头时会露出锁骨处的浅浅红痕。
江言让她先吃早饭：“你先吃，凉了对身体不好。”
林杏子拍开男人的手，起身坐到沙发上，托着腮看护士扎针：“今天上午不上班，不着急，我等你一起吃。”
助理也不自觉地往病床上看，被几双眼睛盯着，护士莫名紧张，第一针就扎失败了，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刚走，就有人来探病，但病人本人江言并不认识对方，他几乎不看娱乐性的电视节目，对现在的流量明星不了解，就连林杏子公司里的艺人都很少见。
“是去年新签的，演唱会的时候伤了韧带，也住这家医院，就在楼上。”林杏子简单跟江言介绍，她转过头关心小鲜肉的伤势，末了还问，“吃早饭了吗？”
“还没。”
“那就一起吃吧，有多的。”
林杏子私下没什么领导架子，她负责新培养的一批练习生，今天来探病的这个算是同一批里年纪最大的，但长得好，业务能力也还行，人很努力，林杏子平时对他也关注。
“啪”的一声，勺子碎在地板上，助理连忙去收拾。
林杏子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江言身上：“你手怎么了？”
“有点麻。”江言动了动胳膊，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他抱歉地对正在收拾地板的助理说，“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林杏子当然知道他胳膊麻的原因。她枕了一晚上。
“那我喂你？”
江言的目光淡淡从小鲜肉身上掠过，落在林杏子脸上的时候自然地柔和了下来：“好。”
助理：学到了学到了。
小鲜肉不好意思继续打扰，找了个借口离开，助理也先去公司了，病房里只剩下林杏子和江言。
“你好心机，”林杏子忍笑忍得辛苦，趴在男人怀里肩都在抖，“早上喝水刷牙都没事，怎么拿不稳一把勺子？那护士一口一个‘江队长’，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我都没说什么，人家小孩儿才二十岁，你以为像你以前一样吗？”
江言笑着问：“我以前什么样？”
林杏子哼了哼，评价道：“长得好的渣男。”
江言已经习惯了，从善如流：“秋池那件事你是知道的，我再解释一遍？”
“用不着，显得我有多无理取闹一样。”林杏子从包里拿出那半块平安符，“还给你。”
平安符用红绳系着，是她之前从江言手里坑走的。
“给你了就是你的，怎么又不要了？”
“另外一半在江沂身上，我留着这半块好像有点奇怪。”提起江沂，她也担心，“他还没消息吗？”
当初林杏子误会江言跟季秋池是因为江沂，但其实他没死，做了周峰的线人，而林杏子和江言分开了八年，后来她在边境被绑也是因为江沂才得以逃脱，否则她和她肚子的孩子还不一定会遇到什么。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江言不想她因为这些事难过，这段时间让她难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的，他转移话题，“晚上过来吗？”
林杏子故意找茬，慢慢悠悠地反问：“江队长有小护士照顾，我还来干吗？”
江言笑而不语，等她被看的恼羞成怒后才伸手搂过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林杏子：“……”
她脸红得很厉害。
“江言，你堕落了！”
(https://www.02ssw.cc/5038_5038232/43632394.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