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你的未来
十分钟。
会场穹顶的计时器，用冰冷的红色数字，无声地宣判着一个时代的死刑。
每一秒的跳动，都像一柄重锤，砸在在场所有武道宗师的心脏上。
只剩下地上萧剑那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呻吟。
还有，那台灰色天兵身上，冰冷金属反射出的，众人惨白绝望的脸。
“我……我洪门，愿降。”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是那位浑身刺着青龙的洪门壮汉。
他站了起来，这个刚才还气势如虎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被抽掉了脊梁的病犬。
他身后，几名洪门弟子，脸上血色尽褪，跟着自家大佬，屈辱地低下了头。
一个，就有第二个。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块。
“我中原陈家，也愿献出祖传功法。”
陈家掌门人，那个刚才还悲愤质问的老者，此刻面如死灰。
他仿佛在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没有看闻人牧的投影，只是死死盯着圆桌上，那清晰无比的“缠丝劲”发力图解。
那上面，甚至标注出了几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勘破的关窍。
那是碾压。
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无情的碾压。
他引以为傲的传承，在对方面前，不过是幼儿园的习题集。
反抗？
拿什么反抗？
用自己尚未参透的拳法，去攻击一个早已将其彻底剖析的存在？
那不是捍卫尊严。
那是，自取其辱。
“我等，愿降。”
“我等，也愿降。”
一时间，投降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些传承了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古武世家，那些在各自地盘上说一不二的江湖豪雄，此刻，争先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臣服。
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落得和萧剑一样的下场。
或者，比萧剑，更惨。
苏雪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感到快意，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一个旧的江湖，就在今天，就在她的眼前，死去了。
然而。
就在这片屈辱的臣服声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八极李家，不降！”
声音，苍老，却如洪钟大吕，充满了宁折不弯的刚烈！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八极李家的那位长者，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抬起头，那双浑浊却锐利的老眼，直直地，刺向闻人牧的投影。
他整了整自己的长衫，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赴死般的平静。
“我李家先祖，以武立身，传下这身拳法，不是为了让后辈，跪着换取苟活。”
他一步步，走出人群，走向会场中央。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节点上。
“功法，可以被你看透。”
“我李家的拳，可以被你的铁疙瘩打断。”
“但，我李家的脊梁，不能断。”
他走到了那台灰色的天兵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这个冰冷的造物，眼中，闪过一丝武者的，最后的炽热。
“老夫，李书文。”
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响彻全场。
“请赐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仅仅是，一个沉腰，坐马，出拳！
八极拳，最朴实无华，也最刚猛霸道的一记，冲捶！
这一拳，打出了他毕生的功力，打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空气，被瞬间打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拳未至，那股凝练到极致的拳风，已经足以将一块钢板，压出凹痕！
这是宗师的，最后一击！
是飞蛾扑火，是螳臂当车！
却也是，一个武者，所能做出的，最悲壮，也最决绝的，抗争！
然而。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拳。
闻人牧的投影，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吐出了两个字。
“聒噪。”
指令，下达。
天兵，也动了。
它甚至没有抬起手臂去格挡。
它只是，对着那冲来的老者，缓缓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指尖，一道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的光点，一闪而逝。
快。
快到极致。
李书文的拳头，距离天兵的胸口，还有半米。
他的身体，却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决然与刚烈，凝固了。
他低下头。
他看到，自己的胸口，出现了一个比针尖还要细小的，黑色的孔洞。
不痛。
没有任何感觉。
然后。
在全场所有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以那个小孔为中心。
李书文的身体，如同被风化的沙雕。
从内到外，无声地，一寸寸地，化为了最细微的，黑色的粉尘。
肌肉，骨骼，经脉，乃至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衫。
所有构成“李书文”这个存在的物质，都在一个呼吸之间，被彻底地，分解、湮灭。
一阵微风吹过。
粉尘，飘散。
原地，空无一物。
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废掉萧剑，是展示了“力量”。
那么此刻，抹去李书文，就是展示了……“神罚”。
一种，凡人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甚至无法想象的，绝对的，神罚。
“噗通！”
“噗通！”
会场中，响起了一片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所有还站着的人，无论老少，无论门派，在这一刻，全都，跪下了。
再无一丝侥幸。
再无半分迟疑。
他们跪伏在地，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将头颅，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
如同，最卑微的，最虔诚的信徒。
在朝拜，一尊，执掌着生杀予夺的，新神。
闻人牧的投影，缓缓站起。
他俯瞰着脚下，这片跪倒的，匍匐的，旧时代的残骸。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得色。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十分钟，到了。”
他的声音，平淡地，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看来，各位，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没有再提功法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有任何的隐瞒和私藏。
他要的，也从来不只是那些，在他看来残缺不全的功法。
他要的，是这些人。
是这些，传承了数百上千年，被这个时代淘汰，却依旧蕴含着一丝“火种”的，人。
“伊芙琳。”
他对着空气，下达了指令。
“开启‘火种’计划，第一阶段。”
“将所有功法数据录入，推演，补全。”
“建立，第一代‘武者’数据库。”
“是，先生。”
伊芙琳的声音，只在闻人牧的脑海中响起。
会场中的众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只是，跪在那里，等待着，这位新神，对他们命运的，最终宣判。
闻人牧的目光，扫过全场。
“你们的功法，我会收下。”
“作为交换，臣服于我的人，你们的家族，可以继续存在。”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传承还在，家族还在。
然而，闻人牧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但是。”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宣布新世界法则的口吻，继续说道。
“从今天起，你们的未来，不再属于你们。”
他抬起手，指向了那些跪在长辈身后，瑟瑟发抖的年轻弟子们。
“三天之内。”
“在场所有门派，选出你们族中，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天赋最好的三名弟子。”
“将他们，送到这个地方来。”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清晰地浮现出了，云顶天阙的坐标。
“他们，将接受我，最直接的，教导。”
“他们，将成为，新时代的，第一批……”
闻人牧的投影，环视着这群面如死灰的旧时代宗师，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火种。”
“至于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
“就安心地，待在旧时代的灰烬里。”
“看着你们的后辈，去见证一个，你们永远无法想象的，全新世界吧。”
说完。
闻人牧的投影，没有再给任何人，任何提问或反驳的机会。
光影消散。
那台灰色的天兵，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了那扇开启的合金大门。
大门，缓缓关闭。
只留下，满场跪伏的身影，和一个，被彻底颠覆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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