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姜太公钓鱼
这个身后跟着随从的贵公子,不过是见他可怜,想要发发他那无处安放的善心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莫垣见这小孩儿如此无礼,当即拦住他道:“你这小子,我们好心帮你,你不思感恩就算了,怎可恶语相向?”
“那又如何?肉食者哪里懂得我们的苦?”韩信下意识地反驳。
“小儿,你好生无礼……”莫垣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扶苏一把制止了。
扶苏对莫垣摇了摇头道:“先生,莫要与他计较。”
他转身看向面前这个衣衫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温声道:“我们不过是来楚售卖布匹粮食的商人罢了,我救你是出于我的恻隐之心,非是你口中的肉食者。”
韩信似乎被这温和的态度所动容,浑身的刺也没那么扎人了。
“谁要你滥发好心?”态度有所缓和,但语气仍旧是别扭的。
“随你怎么想。”莫垣冷哼:“不识好人心的坏家伙。”
扶苏笑了,他道:“我们来这里许久都渴了,不知可否到你家讨口水喝?”
韩信背过身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也罢,你且随我来吧。”一口水而已,我家附近有的是泉水。
莫垣暗中点头,他仿佛在扶苏公子身上看到了大人的影子。
想到还在垂钓的女子,莫垣心里一片崇敬之意。
有公子如此,大秦将来定然不会式微。
一行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山脚下,这里坐落着两间草房,刚靠近院子,扶苏便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咳嗽声。
是个得病的妇人。
韩信打开门立刻跑了进去:“阿母!”
“是阿信回来了啊。”妇人虚弱的声音中带了些欣喜:“阿母这就为你做饭去。”
“阿母您生病了还操劳织务,信不用阿母烧饭,信自己可以煮饭。”
这时扶苏已经到了门口,见妇人面色惨白,额间全是细细的汗珠,手中还拿着梭子在织布机上穿梭。
即便是说着话,手中的动作也没停。
“阿信,你带了朋友回家?”妇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梭子,颤颤巍巍地起身。
韩信回过头来,见扶苏正在门口,开口道:“屋檐下的瓦缸里就有水,你们上那处喝去。”
韩母连忙制止:“阿信,不可对客人无礼。”
说着,她走到门口歉意地对扶苏道:“抱歉客人,孩子说话比较冲。”
莫垣拱手道:“无妨,我等也是路过,口渴了想要讨口水喝。”
“老妇这就为两位取水。”韩母说罢,扶着门框跨过门槛,取了葫芦瓢从缸中舀了水出来,正要递到莫垣面前,忽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歪倒下去。
“阿母!”
“夫人!”
扶苏一把将水瓢拿走,莫垣则搂住了韩母,护住了她的脑袋,这才没叫她摔在地上。
“阿母!你怎么了阿母?不要吓孩儿啊。”韩信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哪怕再抱怨世道不公,也还只是个倍受欺负的孩子。
莫垣顿时反应过来,抓住韩信的肩膀道:“去村中河边,有医师正在垂钓,快去!”
韩信本不信,情急之下,也只能信了。
他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河边……河边……垂钓!
几个妇人见小小的韩信在河岸上猛烈奔跑,想要拦住他问问发生了什么,却没追上。
其中一人道:“莫不是又闯祸了?”
“丧门星就是丧门星,成日里只知道在外头晃荡,就没见他干一件正事儿。”
所有人都忘记了,韩信只是个七岁的孩童,不是十七岁的成人。
或许是因为家道中落,韩信从小便受尽白眼。
赵九元吩咐哑女将自己在田间找到的野葱塞进鱼腹之中,拿起鱼竿正准备再钓一条鱼,忽见一满脸跑得通红的小孩儿冲到了自己面前。
“谁是医师?你们这里谁是医师?”韩信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里也析出了泪花:“求求你们,救救我阿母!”
他对着赵九元双膝跪地,一边祈求,一边叩首。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赵九元道:“孩子,你别着急,你怎么知道我们当中有医师?”
“是一个长者说,河边垂钓之人中有医师,我一路寻过来,只有此处有人垂钓。”
赵九元看向醉青道:“救人一命,功可垂天,咱们姑且走一趟吧。”
“诶来了。”
醉青从马车上取下药箱,对还在叩首的韩信道:“快别磕头了,赶紧走,救人要紧。”
黄石公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耳朵却捕捉到了此处发生的动静,他头也没回,幽幽道:“不愧是方外之人,这每一步都算得极为精准,老夫还是继续垂钓,勉强做一做这姜太公吧。”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黄石公眼皮一紧,整个人嗖地一下起来,跑到放鱼饵的地方,见还剩二十多颗珍珠丸子,立刻数了十颗出来,用布裹了揣进兜里,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掐算的宝地。
一番操作后,他兜里的珍珠丸子少了一颗。
嘿嘿,老夫才不做姜太公钓鱼呢,老夫今日势必要钓上几条大鱼来。
醉青与韩信两人跑得飞快,不一会儿赵九元便跟不上他们了。
土夫道:“大人,可伏于土夫背上,土夫背您,脚程便会快上些许。”
赵九元婉拒了。
她堂堂大女子,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怎可让人背着走?
醉青赶到时,韩母已经被莫垣挪到了床上。
这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几块竹席拼接的席面。
实在太过破旧。
这个家可真穷啊。
这是扶苏的第一感受。
醉青仔细把脉后道:“这妇人早些年因生产而亏空,又长期食不果腹,多加操劳,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怕是难以治好了。”
她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糖来塞进妇人的嘴中,而后又道:“她会晕倒,都是饿的。”
韩信自责道:“定是阿母将吃食都偷偷让给了我吃,所以才会饿晕的。”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拖累了阿母,阿母早就可以改嫁了。”
韩信一边自责一边抹泪。
吃了糖块后,妇人的脉搏稍微有了些力气。
“快去取一碗热水来。”醉青对韩信道。
韩信立刻提了陶罐放到石头缝里,然后往里头装水,开始钻木取火。
赵九元悠悠走到院子里,见这小孩儿还在采用如此原始的方式生火,递了个眼神给土夫。土夫会意,掏出火折子来,帮着将火升了起来。
院子外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都是被韩家来了客人而吸引过来的村民。
男女老少皆有。
便衣铁鹰战士纷纷警觉地瞧着四周,生怕有个什么刺客突然冒出来,惊扰了赵九元。
一碗盐糖水喝下去,韩母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一大截。
她想要起身跪拜道谢,被醉青一把按住。
“大娘,您身子实在虚弱,只能卧床。”醉青语重心长道。
“家中穷,唯一的田产还被人给抢了去,老妇只能靠着织布养活孩子,何其有幸遇到恩人……”韩母鬓角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瞳孔渐渐灰白起来,仿佛说话就已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醉青瞥过头去,不敢直视韩母,忽然她的眼神变得清亮了,整个人也有了力气。
赵九元一眼看出,韩母这是回光返照了。
“信儿,快来给恩人磕头。”
韩信擦干脸上的泪渍,郑重地对着赵九元一行人磕了几个响头:“多谢恩人救我阿母。”
扶苏扶起他道:“无需如此。”
韩母又道:“还不知恩人姓名?”
赵九元拍了拍扶苏的肩膀,扶苏微微颔首道:“我等均是秦商,来楚地做生意,顺便看看楚地民风民俗,姓名无甚重要,今日也是缘分使然。”
韩母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来,对着韩信招了招手,好似没病之前一般。
韩信以为自己阿母这是好了,高兴地将脑袋放到她手下。
“阿信,阿母快不行了,要去找你父亲了,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阿母都可以舍弃,唯独舍不下你……”
韩信听到自家阿母说这样的话,泪如决堤:“阿母,信不要阿母离开。”
“孩子,人总会有这一遭,阿母以后陪伴不了你了,阿母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孩子,你要坚强。”
“以后你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每日一定要吃饱,冬日里也要穿暖,不可自暴自弃,一定要活下去……阿母……真的好舍不得你……”
韩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韩信道:“你先出去,阿母有事要同恩人说。”
“阿母……”韩信虽然不舍,但还是照做了。
韩母瞧着屋子里身穿麻衣,却气质出众的赵九元一行人。
她拒绝了醉青的搀扶,强撑着坐了起来,而后在床上匍匐跪下道:“恩人,老妇身无长物,家中唯有一件匕首,是当年老妇的丈夫在战场上捡回来的。”
说着她从枕下摸出一把陈年匕首来。
这年头,一个普通平民家中能有这玩意儿,属实很有运气成分了。
“此匕首是楚制的,的确有些年头了。”莫垣年纪稍大,走南闯北见过的东西也多些,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把匕首恐怕是某个楚国贵族遗落的东西。
“你想托孤?”醉青看出了韩母的意思,开口问道。
“是,老妇已别无他法,自我丈夫去世后,村中人便越发不待见我们孤儿寡母,与其将孩子留在村子里继续受苦,还不如送他远走。”韩母说着,落下了泪来。
“织机上还有一匹布,唯愿恩人看在这匕首和布匹的份上,将带阿信走,不求闻达,只要有口饭吃就成。”
赵九元瞧着这妇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活成了四五十的沧桑,心中唏嘘。
“你似乎很信任我们,难道不怕我将你的孩子卖掉吗?”
韩母却摇了摇头:“老妇早就听闻秦国南山侯力排众议修改了《大秦律》,不允许贵族随意打杀奴仆,还要给奴仆上户籍,市面上的奴隶也都被赎买,日后能恢复自由身,阿信去了秦国,定然不会受到虐待。”
没想到在离秦千里之外的楚地还能听到自己的美名,赵九元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开口问:“你如此信任秦国,信任南山侯,没见她给你什么好处,万一是假的呢?”
“你是秦人,你怎可如此诋毁南山侯?”
妇人脸色微变,旋即又虚弱了下去:“我早就听人说过了,南山侯爱民如子,我们庶民被贵族盘剥,连饭都吃不饱,而南山侯事秦,第一件事便是让秦人吃饱,国有臣如此,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
“你怎可诋毁她?”
赵九元笑了,看来她的确贤名在外。
在场之人均面带笑意。
“既然你如此信任南山侯,我等自然愿意带阿信去秦国,说不定还能见到她呢。”莫垣道。
“当真?”
“当真!”醉青肯定道。
扶苏和阳滋看向赵九元,眼中尽是濡慕,心中更是甜蜜,秦国有先生,一统天下后,必定受万民朝拜。
一行人从屋内退出来,将空间和时间都让给韩信母子。
“先生,这就是您要找的人?”扶苏低声问道。
赵九元浅浅地点了点头。
阳滋敏锐的看到了赵九元耳后的白发,她脑海里浮现出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韩信的身影。
小小的脑子里全是问号,先生为何会突然来楚地寻一个平民,难不成他有什么特异之处?
看来她要盯紧这臭小孩了,谨防先生见一个爱一个。
阳滋心里这般想,扶苏心里也这般想。
先生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以前他才是先生的宝贝,现在是阳滋,以后说不定就是这个叫韩信的臭小孩。
虽说他已经成年,可也不能让人分走先生的注意力。
赵九元完全没意识到两个孩子的醋意,她让莫垣将村里的主事人给叫了过来。
这里是韩姓宗族,最大的头子姑且叫族长,是个叫韩申的四十岁男子。
在得知韩信要被秦商带走后,他原本不同意,但问了一圈,村里也没人愿意养这半大的小子,他又露出了难色来,舔着脸让赵九元将韩信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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