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分寸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将塑料袋往杨澈那边推了推。
“一点小心意，别嫌弃。”
杨澈看着那条烟，心里明镜似的。
这哪是汇报工作，分明是看城投集团被查，想来探探口风。
杨澈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将塑料袋重新塞回张兴尧手中，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张市长，您这可就见外了。领导常说，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同志，有事说事就行。”
他顺势拉开会客区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先坐，我给您泡杯茶。童市长现在正在和发改委的同志谈工作，等那边结束我第一时间帮您请示。”
杨澈表示，童市长现在在和谁谈工作，那还不是他这个秘书说了算嘛。
更何况，如今童市长主持市政府工作，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市政府大秘，大大小小的文件基本上都得他先整理了之后在汇报给童镇岳。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都能算得上是童镇岳的代言人了。
张兴尧心中有些恼怒，脸上却是带着笑容，他刚才可是听说了的。
杨澈亲自去找了政法委书记黄书蕾，结果在办公室里面顶多待了十分钟！
他在上楼的时候还碰到黄书蕾了，结果现在他说在和发改委的同志谈工作...
这摆明了就是在为难他嘛！
“杨澈同志，听说城投那边查出来不少问题？我们公安系统有些经侦方面的事情要向童市长汇报一下...”
“童市长上任，我们公安这边也有许多维稳的事情需要汇报...杨秘你看...”
张兴尧真假参半。
童镇岳现在尽管是代理市长，可谁都清楚，这只是程序问题而已。
人大常委会定下来之后就公示了，也就代表着童镇岳所有的程序完成了。
公示期举报？除非你想不死不休。
秘书...怎么就不算另类的摄政王呢。
“张市长，您先回去吧，如果我这边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您。”
“您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童市长也挺忙的，需要平衡各方...您应该比我更加明白。”
张兴尧听到这么说，僵硬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
这个理由，很合理...他能说什么？难道现在把杨澈给骂一顿，然后自己去敲门？
这一次是汇报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人家可是市长，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你完犊子，书记办公会决定一下，往上报，好嘛，那就可以脱衣服走人了。
“那行，杨秘书你先忙。”
张兴尧起身就准备离开，杨澈刚把茶端了过来，见他要走，他赶紧拿着烟塞到对方的手里。
“张市长，这个使不得，无功不受禄，使不得呀。”
张兴尧笑呵呵的开口道：“没关系，拿着抽吧。”
杨澈无奈，只能放下烟。
市委办的罗瑞轩十分殷勤的跑到门口，看着张兴尧消失在这一层之后，赶紧跑了过来。
十分殷勤的笑道：“杨科长，张市长已经走了。”
杨澈一愣，点了点头：“辛苦了。”
体制内，从来就不缺这种溜须拍马的人。
当然，这不是喜欢和不喜欢的问题，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的人，但杨澈只会觉得尴尬。
杨澈把烟从里面拿出来之后，随便找了一个文件夹个夹在中间，这才朝着童镇岳的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拧开门把手直接走了进去。
“童市长，张兴尧副市长刚才来了一趟，想找您汇报工作，我给推了。”
“这是他送的中华。”
可不便宜呢，一条都得四五百。
童镇岳抬头看了看，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深深的看了杨澈一眼。
“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童镇岳放下笔，顺手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一包烟，顺手递给杨澈一支。
杨澈点头：“我知道的。”
童镇岳点燃一支烟，微微摇头，哑然一笑，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长叹了一口气。
杨澈站在办公室中，也没有说话。
从对方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说的并不是自己想的。
童镇岳看着外面的景色，苦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今天这事，你也就不会问我了。”
“整个官场，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体制内，从来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毕竟位置就那么多，谁都会盯着你...当初我选择来这里，只是为了反抗家族，仅此而已。”
“后来才知道，哪怕我都已经远离了京城，可他们的影响力，依旧能直达这里。所以，我也认命了，只想真正为百姓做点事。”
“之后才有了青江护城大坝。”
“小杨，体制里面，你一定得记住，司法和纪律这两把剑始终都悬在你的头上，可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哪怕是明令禁止，可依旧是禁不住的。”
“我想说的是，这种小恩小惠有时会让别人安心，可以收下，因为谁都逃不了人情世故这几个字。”
“可是你得记住，但凡涉及司法，涉及纪律的事情，千万不要去做。”
“我在说得难听一点，没人会因为你收了几条烟就把你拿下，因为都得考虑稳定这两个字。”
“尤其是在体制内，稳定这两个字，胜过一切，懂吗？”
杨澈站在办公室中间。
童镇岳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玻璃上倒映出领导略显疲惫的侧脸。
这是杨澈第一次在童镇岳身上看到疲惫这种情绪。
“领导...”
杨澈喉结滚动了一下。
童镇岳这是在用他的亲身经历教他，也能够明显感觉到，童镇岳是真的想要培养他。
否则，就这些话，绝对不可能从一个领导的口中说出来！
童镇岳转过身，烟雾从他指间升腾而起。
他忽然笑了，眼角挤出几道细纹：“怎么？觉得我小题大做？”
杨澈急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
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童镇岳轻笑一声：“你感觉没错，我就是在教你，教你怎么在这个名立场上活下去，教你怎么在大染缸中如鱼得水，也是在教你...为官之道。”
“但我更希望你能记住的是...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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