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隔空对弈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谢珩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沉冷地落在“河西道”的位置上。他身后，以程先生为首的几名心腹谋士与将领皆垂首肃立，人人面色难看。

“查！给朕彻查！”谢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三日之内，若找不回军粮，提头来见！”

“陛下息怒！”一名武将抱拳，额头沁出冷汗，“末将已派斥候与当地府兵全力搜寻，只是……河西道地形复杂，山匪众多，一时如同大海捞针……”

“那就把海给我填平！”谢珩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北伐在即，粮草若失，军心必乱！尔等不知轻重吗？！”

众人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通禀，是值守“洗心阁”的侍卫统领求见，称有要事禀告程先生。

程先生眉头一皱，正欲呵斥其不懂规矩，谢珩却已冷冷开口：“让他进来。”

侍卫统领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将殷晚那番关于排查地方豪强、内部勾结的言论，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此乃罪妃殷氏妄言，言或可博陛下一哂。”

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脸上多是荒谬之色。一个深宫妇人，也敢妄议军国大事？

唯有程先生，在听完之后，花白的眉毛紧紧拧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荒谬！”一名性急的将领忍不住出声，“依一个妖妃之言办案，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未必。”程先生忽然开口，打断了同僚的质疑。他转向谢珩，拱手道：“陛下，此女所言……虽出自妇人之口，却并非全无道理。”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河西道几处关键位置：“臣之前也有所疑，寻常山匪绝无此胆量与能力。她点出的方向——地方豪强、军中内应、销赃渠道——恰恰是我们目前排查的盲区！尤其是与朝中某些将领关联紧密的家族，我们确实投鼠忌器，未曾深究……”

谢珩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回想起金銮殿上，那个女人冷静提出交易的模样，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洞察一切的清明和近乎疯狂的赌性。

她懂人心，懂权术，更懂如何利用规则。

如今看来，她似乎……也懂阴谋。

“陛下，不可听信妖妃蛊惑啊！”那性急将领再次劝谏。

谢珩抬手，止住了所有人的话语。

他深邃的目光重新投向舆图，手指在河西道区域缓缓划过。

“程昱。”他唤程先生的全名。

“臣在。”

“就按她说的方向去查。”谢珩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下达了最明确的指令，“重点排查与赵国公府、以及与兵部侍郎李茂有往来的所有河西道势力。动作要快，要隐秘。”

赵国公是前朝旧勋，李茂则是后来投诚的官员，两人在军中皆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且对谢珩并非完全忠心。这些都是谢珩心知肚明，却暂时无法动的人。

程昱精神一振：“臣，领旨！”

他立刻带着几人匆匆离去部署。

之前反对的将领还有些不服，却不敢再多言。

谢珩挥退了其余人等。

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踱步到窗边，看向“洗心阁”的方向，目光复杂难辨。

殷晚……

你究竟是无心插柳，还是早已将这一切掌握在手中？

你被困于方寸之地，仅凭些许风声，便能将刀锋直指问题的核心。

这份心智，这份狠辣，令人心惊，也……令人不得不重新评估她的价值。

他原本只将她视为一枚好用且美丽的棋子，如今看来，这枚棋子本身，或许就藏着颠覆棋局的能力。

“传朕口谕，”他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沉声道，“‘洗心阁’守卫加倍。没有朕的允许，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

“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她的膳食，按……嫔位标准供给。”

他要将她牢牢控在掌心，也要看看，这只美丽的困兽，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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