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先生哭了
李津这回是动了真格,叫李墨来不是商量,是通知。
不管李墨怎么说,态度就两字:没门。
没了将军府这门亲事,李家败落是迟早的事,等他和他夫人走了,就李墨这德行,能照顾好自己?哪怕是送儿子去当上门女婿,李津也认了!
通知完,李津直接把李墨重新锁回房里,上了三把锁,瞪了王小憨一眼,自己揣着钥匙走了。
李墨郁闷坐下,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瓷器,没好气道:“这种破烂留着干嘛?拿去扔了。”
“这个不能扔!”
香儿连忙拦住李墨解释道:“少爷,这是您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将军府送的,是官窑的极品呢!”
“就这?”李墨一脸愕然,就手上这釉色暗沉的地摊货,上辈子怕是五十块都没人要,在启国居然是官窑的水准?
想到这里,李墨眼睛唰地亮了。
官窑就这水平?李家还正好是做瓷器生意的!发财的路子,这不就摆在眼前了吗?
搞钱的办法他脑子里有不少,但得看时代限制。启国连盐铁酒都是朝廷专营,现在又是秋天,制冰也没市场。
可要是这时代的工艺和审美就这德行,那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
我自己把钱还了,总不用逼着我去当什么赘婿了吧?
这一夜,李墨忙着询问香儿李家的人际关系,又让王小憨打去听李家窑的状况,两个下人都熬不住了,他还在回想上辈子投资古玩时了解到的一些知识,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结果李墨刚合眼没多久,就被揪了起来。
“爹,我还没睡够…”
“睡什么睡!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读书去!”
李津不给李墨挣扎的机会,直接让人把他抬到了账房。
李墨揉着惺忪睡眼,看到一位穿灰袍、蓄长须的中年人,认出是李家账房赵先生。
“墨儿就拜托先生了,不必顾忌,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李津说完,把李墨往前一推。
赵先生是个写的一手好字的老秀才,闻言淡淡点头:“赵某尽力而为,李老爷且去忙吧。”
他深知李墨平日是个德行,可不敢打包票。
“好好用功!”李津沉着脸嘱咐了一句,叹着气走了。
李家是商贾出身,但启国和燕国打仗缺钱,朝廷就出了个“捐生”政策,给官府或书院捐钱,就能获得科举资格。
这笔钱也不少,李家本来就难应付那一万两的债务,李津除了变卖家产,只能出门借钱。
李津走后,赵先生背过身道:“少爷先坐,老夫准备准备。”
李墨随口应着,手托着下巴问跟来的王小憨:“昌宁有没有那种很有钱,但不太精明的人?”
王小憨呆了呆,眼神不自觉地往李墨身上瞟。
“咚!”
挨了一个爆栗,王小憨立马就老实了,苦着脸道:“少爷,我这身份哪能认识什么有钱人,再说了您平常那么个花法,感觉没人比您更有钱…”
李墨没理会这马屁,继续问:“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城里最近有什么热闹没?”
身上的钱都输光了,老爹也不给,能用钱解决的事,没一件是李墨能解决的,得先想办法弄些本钱。
王小憨捂着脑袋想了想,恍然道:“对了,今天是望月节!每年望月节都很热闹,北街有灯会、桃花园有诗会、戏班子还会斗戏…”
诗会?
困了有人递枕头,本钱这不就来了!
不过这种高端文艺场合,原主从来没去过,正想问桃花园在哪,赵先生走了过来,递来纸笔,昂着头道:“少爷有不懂的,可以先记下。”
说罢,他便自顾自念起之乎者也,李墨根本没听,拿起笔就开始写起诗来。
王小憨在一旁瞅了瞅,疑惑道:“少爷,先生让您记问题,您怎么画起符来了?”
李墨脸一黑。
他是没练过毛笔字,但有抽象到连艺术形式都变了的地步吗?
“安静!”赵先生一声沉喝,王小憨立马缩脖子闭嘴。
看了一眼李墨的鬼画符,赵先生眼角抽了抽,背着手板着脸道:“今日第一课,老夫便先给你讲一讲礼法!自古以来,礼不可废,礼义仁智信,礼为第一……”
赵先生一上来便滔滔不绝,讲的口沫四溅还不住嘴,李墨哑然失笑,这老夫子恐怕是要给他个下马威了。
果然,半晌后他合上书,冷冷问道:“方才所讲,你可记得?”
没人应声。
赵先生低头一看,李墨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气得拿出戒尺:“岂有此理!朽木不可雕!打你十尺,让你长长记性!”
李墨道:“先生,刚才说话的是王小憨,打我干什么?”
赵先生厉声道:“上课不听讲,魂飞天外开小差,难道不该打吗?李老爷可是说了…”
李墨打断道:“可是先生教的东西我都已经会了,没必要再认真听了吧?”
这话一出,赵先生有些呆了。
他虽中秀才后屡试不第,但李家上下对他都客客气气,连李津见面也尊称一声先生,如今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竟敢顶嘴?
赵先生顿时气急:“身为学子,不尊师重道,还敢口出狂言!”
李墨两手一摊,振振有词:“您教的我都会了啊,如果装着认真听讲岂不是浪费光阴?那才是对您最大的不尊重,我这是在根据您讲的内容,进行深入思考和知识延伸,这才是学习的真谛,这才是真正的尊师重道啊!”
别说赵先生,连王小憨都听傻了。
少爷还真是会忽悠啊,不过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少爷在胡说,却还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赵先生半天才绕过弯来,强压怒火道:“好!既然你说都会了,那我便出题考你,若答不上来,就老老实实挨戒尺!”
李墨一笑,应声道:“若我答上来了,先生得帮我一个忙。”
“可以!”
赵先生看李墨这副散漫样子,有心要敲打他一下,让他知道学问不是儿戏,深思片刻道:“那我考考你,圣人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道理很大,可要是落到实处,比如管理李家的产业,该怎么体现这个‘公’字?”
这题既扣着刚才讲的“礼”,又得联系实际,赵先生觉得李墨肯定答不上来,他好整以暇地捋着胡子,胸有成竹
李墨一听,眼珠转了转,反问道:“那我先问问先生,如果店里规定伙计必须天刚亮就上工,掌柜的却能睡到日上三竿才来,这规定‘公’吗?”
赵先生愣了一下:“当然不公。”
李墨又问:“那要是采购的人用次等货冒充好货,高价买进来中饱私囊,这种行为‘公’吗?”
“这更是大不公!”赵先生脸色严肃起来。
“这就对了,”李墨背负双手,说得头头是道:“商铺里的‘公’,首先就是规矩对谁都一样,不能看人下菜碟,其次就是利益分配要清楚,立下明确的规矩,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例外,这就是把‘天下为公’的大道理,用在咱们李家做生意这小地方了,先生您说是不是?”
赵先生彻底呆住了。
李墨这一番话,从小处着眼,说得实在在理,竟然把圣人的大道理和做生意的小事情结合得天衣无缝。
他本以为李墨会哑口无言或胡搅蛮缠,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透彻、甚至隐隐超出他自己理解的道理,眼神里的责备慢慢变成了惊讶,李墨明明连一间铺子都没管过,哪里得来的理解?
李墨伸手在赵先生面前晃了晃:“赵先生,您看我答的在不在理?”
“在…在理…”
赵先生下意识答了一句,又很快板起脸来:“但是还不够!就算你懂点礼记,也才一项而已。老夫身为李家账房,最擅长乃是算术!接下来便考你算术!”
赵先生最清楚,礼记或许能自己悟,但算术这东西,没人教连门都入不了。
李墨看了看赵先生,这老夫子虽然脾气不咋地,但也不算太迂腐,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道:“答两题,那就得帮两个忙咯。”
“算术一道博大精深,李少爷莫要大意了。”赵先生哼了一声,道:“老夫问你,今有百人,第一人持一粒米,第二人持两粒米,第三人持三粒米…以此类推,总共…”
“五千又五十。”赵先生话没说完,李墨就把答案说了出来。
赵先生话音一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略狼狈地咳了两声,问道:“什么?”
他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自己都不知道刚才那问题的答案,也根本不相信这位败家少爷答上来。
李墨看着他,说道:“从一到百,逐个相加,答案是五千又五十。”
“还想蒙混。”赵先生看了看他,冷哼一声,飞也似地拨动算筹计算起来。
李墨坐了回去,端起茶杯,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半晌之后,赵先生失魂落魄的停下动作,满脸写着怀疑人生。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大隐隐于市的天才?
“先生,这算达到您的要求了吧?”
李墨站起身,拱手道:“那我就先走了,要是我爹娘来问,您帮我应付一下。”
“好…”赵先生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熟读圣贤书几十年,今天连个败家子都搞不定,到底是李墨太天才,还是他太失败?
没等他想明白,李墨又递上纸笔,微笑道:“那么第二个忙,请先生帮我写几首诗。”
赵先生讷讷道:“老夫…不擅作诗。”
“没事,我念,您写就行。”李墨必须承认,他的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有空得练练。
赵先生怔怔地接了纸笔,便听李墨吟道: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起初赵先生还机械地抄写,但当几首诗词进了脑子,这位老夫子手上一僵,笔锋在纸上染开一团墨渍。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先生,答应了帮忙你别偷懒啊!规矩我懂,润笔少不了!”李墨念了一半,发现这老夫子居然也开小差,就这还好意思说他!
赵先生呆呆地转过头,目光定在李墨脸上。
片刻,在李墨和王小憨愕然的眼神中,这位大龄秀才猛地伏在案上,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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