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月明
江云辛给冷熠知折星星的时候，在数量上确实有讲究，星星祝福物语中除了常见的520、999和1314，还有不常见的意思，比如609代表爱你到永久，687代表对不起。
江云辛最开始打算折888颗。
代表着好运伴你。
但是江云辛买的玻璃罐不够大，放多了会溢出来，她就捧着讲解星星祝福物语的小册子研究了半天。
最后放了825颗。
送星星一般都是含蓄隐晦的，无论是数量，还是纸条上写的字，都是在暗戳戳地抒发情感。
江云辛原本并不打算主动跟冷熠知明说，但是将近一个月没见面，好不容易才打上电话，听到了声音，她又想说了。
江奶奶有点耳背，房间的门没关，她低头绣十字绣时就隐隐听到楼下有说话声，起初她以为是幻听，后面发现说话声持续了快半小时。
江奶奶意识到不对劲了。
江辛辛在楼下干什么？在跟谁讲话？
江奶奶披着外套下楼，手扶着墙刚拐过弯，就见孙女搬了个凳子坐在座机前，散着头发穿着睡裙，手里拿着电话笑盈盈的，嗓音清甜，雀跃中夹杂着几分微妙的不好意思。
“365加460等于825呀，365颗星星是希望你一年365天都要快乐，460代表思念你。”江云辛解释着。
她揉了下耳朵又道：“就是祝你每天都要开心，也代表我每天都会想你。”
江云辛说完后，对面沉默了好久，就在江云辛以为电话出故障，刚将话筒远离耳朵，冷熠知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低：“想我？”
“想呀。”江云辛说得很坦荡，过了会儿问他，“你想我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江云辛将反问句改成了陈述句：“你想我。”
“嗯。”
这就对了，江云辛弯起眉眼，还想问他想不想魏君宁和魏君铂？想不想battle？想不想三中？想不想果汁阳台？
站在不远处的江奶奶已经愣在原地，孙女雀跃的神态还有说的那些话，什么想你想我的，活脱脱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像极了在和心上人偷偷摸摸打电话
江奶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听到江云辛说拜拜后，下意识怕被她发现，便轻手轻脚地慢慢退回了楼上。
隔天江云辛放学回家，走到客厅就发觉哪里不对，她仰头，发现四个大字占据了家规板的半壁江山。
不许早恋。
江云辛看了会儿，收回视线后没放在心上，默认奶奶放大字体是想起到强调的作用。
想到早恋，江云辛发现升初二后周围的同学似乎都进入了青春期，就跟书上讲的一样，男生女生除去生理上的变化，还会有心理上的蜕变，比如叛逆，比如会更加关注异性，比如会因为长青春痘而容貌焦虑。
五班再也回不到之前男女打成一片的氛围，稍微走得近一点不是互生情愫就是被人起哄。
连八卦的中心话题都发生了转变，今天说谁喜欢谁，谁暗恋谁，明天又说谁和谁在一起了，谁谁谁表白失败了，诸如此类。
不知道是有家规压着，还是想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江云辛觉得自己萌动不起来，整天就混在班级内听八卦，偶尔还会被一些出乎意料、奇葩无比的事情震惊到。
魏君宁更是徒手将萌动的种子掐死了。
她说要封心锁爱，不能早恋，怕以后当明星，上午刚踏进娱乐圈，晚上黑料就满天飞。
所以魏君宁现在既不怎么学习，也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折腾情情爱爱，每天就专心研究额头上长了几颗青春痘。
而江云辛在忙着学习，她似乎进入了传说中的瓶颈期，耗费大半的时间和精力才能维持现在的水平，但是依旧岌岌可危，稍微松懈下来就会掉下去。
她尝试像之前那样，每天背单词，看知识点比较密集的课外书，爸爸妈妈在家时还会用他们的手机找纪录片或者电影看。平时写作业前，她会根据作业难度和作业量排好顺序，写完将错题分门别类，用不同颜色的笔进行标记，之后再根据隔天的课表预习。
但还是不一样。
她背单词的积极性开始被慢慢消耗殆尽，看书、看纪录片或者看电影之前，她都要像大海捞针一样花费大量时间去寻找好看的、能看的，但是找到了也只有她一个人看，看到不懂的地方再也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看完了也没有人跟她一起复盘总结。
江云辛明明遵循了之前的模式，但是一整天下来她感受不到充实，反而觉得自己碌碌无为，无比空虚。
江云辛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她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去思考。
想明白了。
这套学习模式没有问题，但是对她来说，少了一个冷熠知，就少了反馈机制，少了激励机制，多了甄选流程。
之前她进步神速且一直保持着快乐的心情，是因为冷熠知站在她前面。
面临数条岔路口，是他在抉择。
碰上荆棘碎石，是他在开路。
前方漫漫长夜，也是他在指引。
她只需要跟在他后面，听他的话，认真完成每一件该做的事情就能取得进步。
但是现在冷熠知不在。
江云辛想，不能再延续之前的学习方式了，她要摸索出一条适合她自己的路，一条她一个人也能走的路。
摸索就得尝试，尝试就意味着会走不少弯路，也可能会遭遇失败和挫折。
这是一个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的过程。
初二多了一科物理，课程变多，考试也变多了，体育老师还开始抓体育，大课间跑操，课上跑八百米、跳绳和练习三大球。
江云辛身心俱疲，每天就数着日历盼着国庆快点来。
今年九月三十号是中秋节，前一天正好周六，晚上江云辛就给冷熠知打了电话。
江云辛其实不常给冷熠知打电话，因为她知道冷熠知比自己还忙，她只在周末的时候打，所以多的时候会打两次，少的时候就打一次。
对面接通后，江云辛喊了一声：“冷少。”
“我在。”
江云辛问道：“明天中秋节，后天国庆节，你哪天回来呀？”
“明天，”冷熠知说，“我在收拾东西了。”
“太好了！奶奶做了鲜花馅的月饼，很好吃，我给你留了三块。”
“好，你还喜欢吃什么馅的月饼？”
江云辛一时想不出来，把问题抛给他：“有什么馅的？”
“莲蓉，豆沙，水果，火腿，五仁。”冷熠知语速偏慢，他暂时想不到了，就道，“什么馅都可以有。”
他可以让家里阿姨晚上去采购。
“我也不知道。”相对于月饼，江云辛更喜欢吃鲜花饼。
冷熠知说：“没事。”
他在江云辛打电话之前给小姨打了电话，也问了魏君宁和魏君铂，魏君铂说了一连串不同馅儿的月饼，冷熠知决定都买了一起带过去。
只要种类够多，就不怕没有喜欢的。
江云辛挂了电话，回头就见奶奶站在身后，吓了一跳：“奶奶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呀？”
江奶奶其实没站多久，自从十几天前发现江云辛疑似给心上人打电话后，她就开始辗转难眠，思绪万千，一边觉得孩子太小，不能早恋，一边又在想孩子青春期，心思敏感还叛逆，处理不好容易出大错。
思来想去，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理。
没想到今天又撞见她在打电话，之前还在想你想我，今天就要把她做的月饼送出去，江奶奶忍不住试探问：“给谁打电话呢？”
江云辛站起来欢快道：“冷少啊！他明天就要回明城了！”
“……”
江奶奶感觉这十天以来的辗转难眠、暗中试探都错付了。
——
冷熠知到明城时将近晚上七点，天色渐暗，西边留有几缕赤金余晖，一轮颜色淡薄的圆月悬在半空，车子拐进熟悉的巷道，路灯及树影一齐投落下来。
先出来迎接的是battle，它又长大了一点，冲上前就摇着尾巴绕着冷熠知的腿打转。
魏君铂也踩着拖鞋跑过来，喊道：“表哥！”
叶雨和冷成宇也一起来了，两家人聚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后，冷熠知拎着行李箱上楼去收拾他之前的房间。
明明才离开了两个月，再次回来时却感觉恍如隔世。
冷熠知在房间站了一会，去了小阳台，他静静地站在小阳台上，目光穿过两栋楼之间不算远的距离，隔着朦胧又昏暗的暮色，依旧可以看到江云辛家的阳台花团锦簇。
冷熠知的目光突然定住，眼睫就像蝴蝶的翅膀停止了翕张，久久未动。他的视线落在之前挂着吊兰的地方。
现在，那里挂着月亮。
一个跟他之前挂在小阳台上相差无几的月亮。
视线之上，靛青色的天空映衬着稀薄的浮云，中秋的圆月高悬其上，天上月皎洁明亮，月光倾洒照拂一切。
而在繁花似锦的阳台上，一轮月亮散着微弱的光，正随风轻微晃动。
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冷熠知曾以为他带走了月亮挂件，那轮月亮便永远留在了记忆中的小阳台，谁知金秋九月末，虫鸣微弱，他似故地重游，抬头长远的一瞥，又看到了楼台月。
夏日的余温还未完全消退，夏院的花依旧开得正艳。
花繁簇，月又明。
楼台月明。
楼台月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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