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败退

话音落下的瞬间，甚至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数根原本优雅舞动的漆黑溯回丝骤然调转方向！如同蛰伏的毒蛇暴起，无声无息却快得撕裂视线，直刺三人而来！丝线上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剥离幽光，所过之处，连混沌的空间都仿佛被擦除！

“小心！”

荆的警告声与动作几乎同时爆发！他猛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个古朴罗盘状器物掷出！那器物在空中发出刺耳欲裂的尖鸣，随即砰然碎裂，爆开一团混乱不堪、极不稳定的能量漩涡，险之又险地偏转了射向他与沈照野的几根致命丝线！

但荆自身也因此一阵剧烈晃动，本就虚幻的身影瞬间淡薄得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散！他喘着气，声音都带着涣散的波动：“不能硬抗！那是…本质的剥离！”

另一边，阿满全身炸毛，尖叫一声不再是猫叫，而更像某种古老生物的锐利嗥鸣！它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金芒，那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凝聚成一面坚实却短暂的金色护盾，悍然撞向射来的溯回丝！

轰！

一声沉闷的、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巨响！金盾剧烈震颤，瞬间布满了裂纹，光芒急剧黯淡！阿满被震得向后翻滚，身上的光芒熄灭，软软地瘫下，气息萎靡，“喵嗷…这混蛋…在自己的老巢…太硬了…”

沈照野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那攻击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快到他无法反应，强到他无法想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荆变得透明，看着阿满光芒溃散，巨大的无力感和震撼感攫住了他，冷汗浸透了全身。

“这真的是我能参与的战斗吗？”

织梦者墨非，甚至没有移动分毫。那恐怖的攻击对他而言，仿佛只是随手拂去眼前的尘埃。见攻击被勉强挡开，那负界瞳孔中连一丝波澜都未泛起，只有更深的、近乎虚无的嘲讽与漠然。

更多的、密密麻麻的溯回丝开始在他周身汇聚，如同苏醒的蛇群，发出无声的嘶鸣，下一次攻击的毁灭性气息令人窒息！整个庞大的梦网也开始缓缓收缩，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碾来，要将他们的意识彻底挤碎！

“不行！”荆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急切，身影愈发淡薄，“在他的领域核心，我们毫无胜算！撤退！立刻！”

阿满强撑着抬起头，黯淡的金瞳勉强再次亮起微光，“抓住我…！原路返回…快！这破网要收口了！”

撤退的号角，在绝对的劣势下，仓惶吹响。

荆的嘶吼和阿满急促的意念如同鞭子抽在沈照野近乎僵直的意识上。撤退！必须立刻撤退！

根本无需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沈照野甚至来不及感到羞耻，意识体猛地调转方向，死死“跟紧”前方那团因为力量消耗过大而光芒黯淡、摇摇晃晃的橘色光晕——那是阿满。

“抓住我！别松手！”  阿满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急切，它的光芒不再稳定，像风中残烛。

荆的身影几乎淡得透明，紧随其后，他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剧烈的波动，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在混沌的乱流中。他手中似乎还捏着某个残破的符文碎片，勉力荡开后方偶尔追来的、零星的冰冷丝线。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径”疯狂逃窜，身后，那庞大的、缓慢收缩的梦网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天幕倾轧，要将他们碾碎、同化。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道始终锁定他们的、冰冷的注视——来自墨非的负界瞳孔。那目光里没有追击的急切，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漠然的玩味，仿佛他们的逃亡本身也是一种无聊的消遣。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那片最粘稠的幽暗、触碰到来时那层“薄膜”的瞬间，一道冰冷平滑、不带任何情绪的意念，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烙印进他们每一个人的意识最深处：

“逃吧。”

“但记住，你们已惊醒了织网者。”

“下一次，不会有逃脱的机会。”

“这座城市，终将化为我最完美的食粮。”

每一个字都像冰水浇头，带着绝对的宣判和令人绝望的冷漠。

沈照野感到意识一阵剧烈的撕扯和眩晕，仿佛被无形的大手从深海中粗暴地捞出！

“嗬——！”

沈照野猛地睁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面。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他肋骨生疼。

眼前是熟悉的、略显杂乱的阁楼景象。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一切都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仍然盘腿坐在那个由符文石和古怪器物布置成的简易法阵中央，指尖还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沈照野猛地转头，看到荆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扶住了旁边的书架才勉强站稳，那双总是沉寂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竭力压制后的虚弱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喵…”  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呻吟从腿上传来。

沈照野低头，看见阿满瘫软地趴伏在他膝盖上，小小的身体微微起伏，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它平日里油光水滑的橘色毛发此刻黯淡无光，那双总是闪烁着嫌弃或狡黠光芒的金色瞳孔，也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半眯着，充满了极度的萎靡和虚弱。“疼死…猫了…”  它的意念细若游丝，“那混蛋…下手真黑…”

阁楼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一人一猫一魂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

沈照野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窗棂，望向窗外。

万象城的天际线依旧繁华，巨根平台巍然耸立，霓虹灯已经开始初绽光芒，勾勒出城市的轮廓。车流如织，悬浮轨道上流光溢彩。

但此刻，在沈照野的眼中，这片熟悉的景象彻底变了模样。

那璀璨的霓虹，不再代表活力与喧嚣，而像是一张巨大无比、无形无质却吞噬一切的梦网上闪烁的诱饵光芒。每一盏灯下，每一个窗口后，都可能是一个被梦网捕获、沉溺在虚假幻境中的意识光点。整座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被无声吮吸能量的蚕茧。

他们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彻底暴露了自己，惊动了那个恐怖的存在。墨非最后那冰冷的宣判，如同一把剑，高悬于头顶。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以更加迫在眉睫、更加令人绝望的方式，降临了。

沈照野握紧了微微颤抖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刺痛。这刺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绝望的沉重，与现实的责任感，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冰冷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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