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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落网


转眼九月将近,天气猝不及防转凉,燥热的空气被昨夜一场大雨冲散,丰海市迎来了爽朗的秋意。

星巴克里客人不多,江秉白独自坐在玻璃墙边的位置,面前搁着一杯基本没动的冰美式。他透过玻璃幕墙看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络绎不绝的行人走进他的视野,又从他的视野中走出。他的目光散落在人群中没有焦点,直到秦焕出现。

秦焕穿过马路,走进星巴克,放眼环视周围,看到江秉白坐在窗边朝自己抬手示意。他在门口略站了站才迈开步子,目光一直钉在江秉白身上,因为江秉白今天穿了一套西装,白衬衫黑外套,经典简约的款式,放在西装店丝毫不出色,但是穿在江秉白身上格外优雅俊朗。

秦焕在江秉白对面坐下,目光在江秉白脸上来回打圈,迟迟不说话。

江秉白在等秦焕开口,双手圈着咖啡杯,手指慢悠悠地在杯壁上点了好一会儿,秦焕还是不出声,他只好率先打破沉默,“你从医院过来?”

不巧得很,秦焕和他同时说话,“为什么穿成这样?”

江秉白没听清楚,“什么?”

秦焕手撑下颚看着他,扬起唇角,“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穿西装。”

江秉白松了松衬衫领口,道:“我们培训中心办了一场招生宣讲会,需要穿正装出席。”

秦焕:“你上台演讲了?”

江秉白淡淡地笑了笑,“我一向应付不来那种场合,和以前一样坐在台下做听众。”

秦焕有点心猿意马,心里生出一句话来不及过脑就涌到嘴边,幸好张嘴之前及时咽了回去。为掩饰自己的心虚,非常此地无银地找补了一句,“很适合你。”

“我只觉得拘束。”江秉白喝了口咖啡,抬眼看着秦焕,“你是从医院过来的吗?”

秦焕被自己刚才没说出口的话搅得脑子里有点乱,不太敢看江秉白,非常刻意地朝玻璃墙侧过身子,扭头看着外面的街景,“我在医院和韩露耗了两天,这女人是个狠人,躺在病床上整整两天,连眼睛都没睁开。”

江秉白:“什么都没问出来?”

秦焕:“她一个字都没说,完全把警察当空气,我实在没招,才来找你。”

江秉白:“韩雪粼说什么了吗?”

秦焕:“她不承认去找过李玫,更不承认对李玫说过那些话。李玫有精神疾病,她又是个未成年,我们拿她也没办法,闵星野是唯一的突破口。”

江秉白取下眼镜揉了揉眼角,道:“我已经给星野的父亲打过电话,他同意你们警方对星野依法询问,也许可我暂时履行监护人职责。但是如果星野不愿意接受警方问话,我也不会强迫他。”

秦焕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眼镜,来回摆弄眼镜腿,“在这件事上你应该和我统一战线,因为我和你的出发点都是保护他。闵星野是未成年,思考问题不成熟,或许连自己身处险境都没察觉,就像前两天他被劫走,你我都很清楚他有所隐瞒,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而且已经影响到了他的人身安全。如果不借这个机会让他说出实情,日后一定还有危险等着他。”

江秉白手撑着额角沉思片刻,道:“好吧,我会配合你。”

秦焕捏着眼镜腿没了动作,扭回头看着江秉白,道:“你生日快到了。”

江秉白正在想闵星野的事,秦焕忽然转变的话题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道:“是吗。”

秦焕很无语,“十月三号,你忘了?”

江秉白没什么精神地笑了一下,“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

秦焕:“有什么安排?”

江秉白:“什么?”

秦焕:“三号,你有什么安排?”

江秉白毫不上心,顺嘴搭音,“争取早点下班,早点休息。”

“那就是没安排。”秦焕把眼镜递给他,“把三号晚上时间空出来,我来安排。”

江秉白把眼镜戴好,道:“不用麻烦,我不想——”

“停停停。”秦焕抬手打断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倾身向前,姿态强势地看着他,“江老师,平常我很尊重你,你不想做的事我从来不会逼你,但是过生日这件事你必须得听我的,虽然我说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听我的,但是你不能拒绝。往年你每次都想拒绝,最后不都是我说了算吗?今年也是一样,听我的,我来安排,好吗?”

虽然秦焕最后是在询问江秉白的意见,但是江秉白已经无法拒绝,因为只有秦焕每一年都会主动积极地给他庆祝生日,也只有秦焕对他坦率、真诚、又热烈;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一个对自己亮出真心的人,江秉白也是如此。

这份心意让江秉白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最妥当,最适宜。

秦焕看出了他的无措,笑道:“什么都不用说,点个头就行。”

江秉白点了点头。

秦焕很满意,看了眼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接人,我在停车场等你们。”

两人从星巴克出来,秦焕去停车场,江秉白去学校。

放学铃敲响后,十七中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校门。江秉白站在路边,在人群里的回头率很高,闵星野一出校门就看到了他。

闵星野小跑奔向江秉白,肩上挂着书包和校服,额头渗出薄汗,兴高采烈道:“舅,你怎么来了?”

江秉白拿过他肩上的书包,道:“当然是来接你。走吧,先去吃饭。”

闵星野乖乖跟着他走,路上不住地看他,“舅,你穿西装真好看,特有气质,特像艺术家。”

江秉白把闵星野领到路口的停车场,闵星野一眼看到秦焕戴着墨镜靠在一辆越野车车头上。

秦焕朝闵星野抬了抬手,笑道:“少爷放学了?”

闵星野当即垮了脸,“你来干什么?”

“秦警官找你有事。”江秉白把手按在闵星野肩上,“星野,上车。”

当着江秉白的面,闵星野不敢扭头就走,只好不情不愿地上车坐在后座,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江秉白坐在副驾驶,对秦焕道:“去我家。”

车停到小区楼下,江秉白拽着闵星野上楼,秦焕跟在后面。

三人进了门,江秉白才把房门关上,闵星野就烦不胜烦地向秦焕大嚷:“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面对骄狂的闵星野,秦焕不得不做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坐在沙发上,“别着急,先坐。”

闵星野不愿意和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浑身戒备地站在原地,“有话快说。”

秦焕瞬间变了脸,表情冷肃,“那我就直说了,你、韩雪粼、乔琪、你们三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闵星野心里咯噔一声,佯作糊涂,“莫名其妙,你又在搞什么鬼?”

秦焕起身走到闵星野面前,目光强劲有力地盯着他,“韩露丢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在韩雪粼、乔琪、你、你们三个人之间流转过。韩露托人在找这东西,所以前两天你被劫持,劫持你的人不为谋财,是在找这个东西,我说的对吗?”

秦焕说得句句不错,闵星野心里发慌,余光悄悄瞟向江秉白。

秦焕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你看江老师干什么?难道和他也有关系?”

江秉白站在一旁,垂下眼睛不去理会闵星野求助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松了松衬衫领口。

闵星野猛地把秦焕往后推,“你  他妈失心疯了吧!韩露丢没丢东西关我屁事!”

他的手刚伸到秦焕身上就被秦焕一把攥住手腕顺时针往外折,秦焕的手指压住他手腕神经,他整条手臂顿时又酸又疼,使不上力气。

秦焕用力拧住着他的手臂,道:“劫持你的人跟踪过乔琪,乔琪坠楼不是意外,如果乔琪没有自杀,或许已经死在那个人手里。你以为那个人找不到东西会罢休吗?他迟早会再来找你,而你这个蠢货还在包庇他。”

他把闵星野的手臂窝到闵星野胸前,用力往后一搡,闵星野向后跌了几步,一屁股摔在沙发上。

闵星野愣愣地坐起来,“乔琪坠楼不是她自导自演吗?怎么会不是意外?”

秦焕朝他走近两步,浑身气势威严,“乔琪在坠楼前丢了一把青藤培训机构储物柜的钥匙,坠楼当天,这把钥匙出现在楼顶天台。如果偷走她钥匙的人去过天台,我猜那个人是为了等办公楼里的人走光之后从楼顶进入办公楼内部,打开乔琪的储物柜找一样东西。但是那个人的计划被打乱,因为乔琪坠楼引来警察,他只好仓皇逃离,落下那把钥匙。现在乔琪已经死了,她究竟是自导自演自己坠楼,还是被人推下天台,谁都没有答案,但是她生前被人跟踪,坠楼之前遭遇危险都是事实。乔琪的悲剧从韩露丢失东西开始,你敢笃定乔琪不是被跟踪她的人推下楼吗?这些事,这些人,都是害死乔琪的推手,如果乔琪没有被卷进这场风波,她就不会自造车祸一死了之!”

秦焕从手机里调出照片放在闵星野面前,“看清楚,你和韩雪粼的谎言害死了乔琪,下一个害的就是你自己!”

那张照片并不是乔琪横尸街头的画面,是躺在烈日阳光下的书包,书包上遍布血迹,拉锁上挂着一张学生证,有乔琪的照片和姓名。

闵星野陡然面色苍白,腹内剧烈翻滚,冲进卫生间干呕。

江秉白走到卫生间门口等待,耐心等闵星野从卫生间出来,揽着闵星野的肩膀把闵星野领到沙发上坐下,递给闵星野几张纸巾,温声道:“没有人怪你,我和秦警官都是在保护你。从现在开始,秦警官问你的问题必须如实回答,不能再撒谎,听到了吗?”

闵星野双眼无神,白着脸点了点头。

秦焕搬了张矮凳坐在闵星野面前,放缓了脸色,“事情的起因是不是从你丢钢笔开始?”

闵星野深呼一口气,道:“是。”

秦焕:“从头开始说。”

闵星野:“乔琪偷走了我的钢笔和照片,我约她在校外见面,想私下和她聊聊。我们在龙翔路的肯德基见面,和乔琪一起去的还有韩雪粼。我拿回钢笔的当天晚上,韩雪粼忽然给我打电话,她说她看过乔琪从我书包里拿走的照片。”他欲言又止,心虚地瞥了江秉白一眼。

江秉白镇定自若道:“接着说。”

闵星野:“韩雪粼说她在她妈妈的电脑看到了一些照片,有几张照片里的人和我舅舅长得很像,而且......那些照片很血腥。”

秦焕:“你看到那些照片了吗?”

闵星野摇了摇头,“当时我很好奇,让韩雪粼把照片带来给我看。第二天韩雪粼给我一个首饰盒,她说照片保存在一个U盘里,U盘就锁在首饰盒底部。她让我把帮她首饰换成钱,作为交换,U盘可以给我。”

果然是U盘,秦焕又问忙问:“乔琪见过U盘吗?”

闵星野心中愧悔,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这件事只有我和韩雪粼知道,乔琪不知情。韩雪粼后来告诉我,首饰盒丢失的第二天韩露就发现了,因为韩雪粼偷首饰盒那天乔琪去过她家,她就顺水推舟推到乔琪身上。乔琪在学校有偷窃前科,韩露没有怀疑韩雪粼的话,以为是乔琪偷走了首饰盒。”

原来乔琪并不知情,她被韩雪粼当做替罪羊,是韩雪粼的谎言把她送上了绝境。

听闵星野说出真相,秦焕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压抑,“劫持你的人也是为了找韩露的首饰盒?”

闵星野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说只要我不向任何人提起U盘的事,他就不会再来找我。”

秦焕:“U盘现在在哪里?”

闵星野:“被那个人拿走了。”

秦焕:“你送到高炎店里解锁的U盘是不是那个人找的U盘?”

闵星野越发说不出话,点了下头。

秦焕从手机里调出出现在乔琪车祸现场的男人的照片,“这个人是不是劫持你的人?”

闵星野抬起头,眼眶微红,“我戴着头罩,没看到那个人的脸,”

事已至此,再怎么责怪闵星野也于事无补。空气凝结成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江秉白脱掉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又解开一颗衬衫纽扣,道:“星野,你去我房间。”

闵星野进了江秉白的卧室,关上房门。

江秉白倒了杯水递给秦焕,道:“我也是刚知道这些事。”

“我没有多心,你也别多心。”秦焕站起来接住水杯,着意去看江秉白的脸色,“但我还是得问清楚,闵星野说的那些照片,你有印象吗?”

江秉白的表情淡漠,近乎无情,“虽然我和韩露以前都住在北舟岛,但是岛上的一切我都没有记忆。如果那些照片如果真的存在,和我无关;就算照片上的人真的是我,也和我无关。”

他决然的态度反倒让秦焕定了定心,“你怀疑照片根本不存在,韩雪粼在说谎?”

江秉白眉头微拧,眼睛里浮现疲倦和厌烦,“我没有怀疑什么,我也不想去怀疑什么。我只想远离那群人,远离那些事。”

秦焕慢悠悠挑起唇角,打趣道:“你生气了,难得一见。”

江秉白精神委顿地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叹了声气,“我想不通,为什么总有烦心事源源不断的找上我。”

秦焕放下水杯蹲在他面前,道:“我知道你只想清净,不愿意和太多人有牵扯,但是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你,所以你只能耐心地等。”

江秉白:“等什么?”

秦焕:“等我找到U盘,一切尘埃落定。”

江秉白:“......U盘很重要吗?”

秦焕不假思索,语气笃定道:“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是韩露丢失U盘,U盘里必定有韩露不想曝光的东西,才会不择手段地找回。”

江秉白此刻脑中一团乱麻,手撑着额头默然沉思。

秦焕看着他深沉幽静的脸,道:“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江秉白抬眼看向他,“什么事?”

秦焕的目光真诚,语气郑重,“从乔琪坠楼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出于纪律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现在局面很复杂,真实情况比你看到的更加复杂,而且会越来越复杂,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想法,对我们警方也有防备,这都在情理之中。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越是遇到复杂的情况越要保持冷静,你处理不了的事就交给我处理,我虽然和你立场不同,但是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平安无事。”

秦焕的眼睛明亮澄澈,朗若星辰;江秉白试图在里面找到欺瞒和试探,却只看到一片赤诚,和自己的狭隘凉薄。他无法承接秦焕的期许,于是垂眸躲避秦焕的视线,“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秦焕:“其实很简单,需要帮助就找我,遇到难题就告诉我。无论你知道什么,或是你怀疑什么,全都可以告诉我,哪怕是废话我都很乐意听。你可以做到吗?”

这要求的确很简单,但是江秉白不忍心让秦焕失望,所以不敢轻易应许,“我......尽量。”

秦焕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能说出这三个字已经不容易了。”

他蹲得腿麻,站起来走动几步,拿出手机看消息,看到一通欧阳丹打来的未接和一条消息:有急事,回电话。

秦焕立刻拨出欧阳丹的电话,大步走向门口,“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话音没落地,人已经出门了。

电话很快接通,秦焕道:“什么事?”

欧阳丹:“粱峥落网了。”

秦焕转眼走出单元楼,听到粱峥落网,十分讶异,“他人在哪?”

欧阳丹:“被羁押在分院局,刚才分院局同事对他审讯,他说了一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秦焕:“别卖关子。”

欧阳丹的语气陡然变得凝重,“粱峥说他之前被囚禁在一间商铺的地下室,囚禁他的人就是江秉白。”

秦焕正要拉车门,闻言猛地刹住脚步,在朗日晴空下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寒气。这股寒气自他身后而来,他向后回头,看到江秉白站在三楼客厅窗户后,凭窗下望,似乎在目送他。

秦焕笑着向江秉白挥了挥手,江秉白同样面露微笑,向秦焕挥手示意。

秦焕回过头,脸色瞬间阴沉,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别走露风声,我马上回去。”

江秉白站在窗后,看着秦焕的车逐渐驶出视野,唇角始终凝着一点笑。

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一串陌生的座机号。江秉白心有预感,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

丁海娟的声音紧张又小心翼翼地响起,“警察让我去警局接受问话,说粱峥被抓了。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落在警察手里?是不是你把他交给警察——”

江秉白没听完就挂断了电话,手臂无力地垂落身侧,手机摔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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