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井边的“匠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小满身上，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背上。
柳依依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等着看她出丑。花匠们抱着胳膊，脸上写满怀疑和不耐烦。来福躲在人群后面，嘴角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林小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走到井边，看着那个结构明显比石磨复杂多的辘轳——木质的手摇柄连接着轴心，带动缠绕绳索的滚轮，现在似乎是内部的卡榫或者齿轮出了问题，无法咬合，摇柄空转。
这……这已经超出她那个“工程学入门（微弱）”能覆盖的范围了啊！
【叮！检测到宿主知识储备不足，启动紧急辅助方案：提供‘辘轳结构简易透视分析’（一次性），消耗快乐值10点。是否使用？】
用！必须用！林小满毫不犹豫地确认。
快乐值没了可以再赚，脸丢大了可就捡不回来了！
瞬间，她的视野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前的辘轳仿佛变成了半透明，内部几个关键的榫卯结构和一处明显断裂的木质卡销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原来是这里断了！而且有一个承重的小铁环也磨损得厉害，加剧了松动。
心里有了底，她稍微镇定了一些。她先是尝试着转动摇柄，仔细听了听空转的噪音来源，又假装很专业的样子趴下去看了看井口磨损的痕迹。
然后，她站起身，对管家和王胖子说：“回管家、王管事，是里面的一根卡销断了，还有一个承重的铁环磨损得太厉害，所以咬合不住，还特别晃。”
管家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丫头说得头头是道，竟和刚才老花匠判断的差不多？“你能修？”
“奴婢……可以试试。”林小满硬着头皮，“需要一根差不多粗细的硬木条，稍微打磨一下，还要一个小号的、厚实点的铁环。”
东西很快被找来。林小满再次拿出昨天修理石磨的劲头，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削磨木条，试图做出替代的卡销。又用锤子和废铁片，尝试把那个磨损的铁环敲紧一些。
她的动作依旧笨拙，甚至有点手忙脚乱，额头上很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老师傅那样游刃有余。
柳依依眼中的讥诮更深了，就这？
然而，当林小满终于把那根手工粗糙的卡销塞进正确的位置，又把敲紧的铁环装回去，示意一个花匠尝试摇动时——
“咔哒。”一声轻微的、令人愉悦的咬合声响起。
摇柄带动滚轮，稳稳地转动了起来！虽然因为手工零件不够精细，转动时还有一点涩感和轻微的异响，但确实能用了！能把水桶放下去了！
“嘿！真修好了！”一个花匠惊喜地叫道。
周围响起一阵惊讶的议论声。
【快乐值+15！来自解决复杂问题的巨大成就感！】
【快乐值+5！来自花匠们的认可。】
【快乐值+3！来自围观杂役的佩服。】
管家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不错不错！倒是真有点急智！王管事，你这手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王胖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勉强挤出笑：“呵呵，瞎猫碰上死耗子，瞎猫碰上死耗子……”
柳依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幽深难测，她深深看了林小满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带着揽月离开了。那背影，透着一种冰冷的审慎。
林小满没空理会柳依依的反应，她正看着系统提示傻乐。
【叮！任务完成！奖励‘观察力提升’（被动）已发放！】
【叮！因宿主成功在压力下完成高难度任务，额外奖励：‘心灵手巧’（微弱被动，小幅提升手工制作精度与稳定性）。】
太好了！又是两个实用技能！
然而，没等她高兴多久，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围响起：
“围在这里做什么？”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路。
宇文玥带着怀安公公，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面色沉静地看着井边这一圈人，目光最后落在了满脸黑灰、手里还拿着小锤子的林小满身上。
林小满吓得手里的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赶紧跪下：“王、王爷……”
管家连忙上前，将事情原委禀报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林小满“手巧”修好了辘轳，解了燃眉之急。
宇文玥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那个还在吱呀转动的辘轳，又回到林小满身上，沉默了几秒。
这沉默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就在林小满以为自己又要因为“出风头”而被训斥甚至处罚时，宇文玥却开口对怀安公公道：“府里工造处的人，是该敲打敲打了，连口井轱辘都要厨房的人来修，像什么话。”
怀安公公躬身：“是老奴失职，回头一定严加整顿。”
宇文玥这才又看向林小满，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倒是闲不住。”
林小满把头埋得低低的：“奴婢……奴婢就是瞎弄……”
“既然精力如此旺盛，”宇文玥淡淡道，“怀安，调她去藏书楼伺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怀安公公。
藏书楼？！
那可是王府里最清闲也最讲究的差事之一！安静、干净、体面，还能接触到书籍，通常都是安排一些识文断字、性子沉稳的老仆或家生子里有头脸的丫鬟去的。
林小满？一个洗菜丫头出身、看起来蠢蠢的、还时不时闹出点动静的浣洗婢？去藏书楼？
王胖子的下巴都快惊掉了，王爷这到底是赏是罚啊？说罚吧，那是好地方；说赏吧，王爷那脸色可不像高兴的样子。
林小满自己也懵了。藏书楼？听着好像比厨房还高级？可是……为什么啊？因为她修了辘轳？王爷不怪她多事吗？
【叮！新岗位任务‘适应藏书楼’：请宿主在一天内熟悉藏书楼基本工作流程。奖励：‘宁静致远’buff（小幅提升专注力与学习能力）。失败惩罚：无。】
还有奖励？看来不是坏事？
她赶紧磕头：“谢王爷恩典！”
宇文玥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怀安公公离开了，留下身后一院子心思各异、议论纷纷的人。
“藏书楼啊……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这丫头邪性……”
林小满在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晕乎乎地被怀安公公派人领走了。
直到站在那座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弥漫着淡淡书香和陈旧纸张味道的三层木楼前，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藏书楼的管理者是一位姓秦的老先生，据说以前是位不得志的老秀才，被王爷聘来看管书楼，性格有些古板，但为人还算正派。
他看到被领来的林小满，听着小太监传达王爷的命令，花白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那个……修辘轳的丫头？识字吗？”
林小满心虚地摇头：“不……不识几个……”系统给的语言包只保证听说交流无障碍，读写可是另一回事！
秦老先生的脸立刻拉得更长了，哼了一声：“不识字来藏书楼做什么？添乱！罢了罢了，既然是王爷的安排……你就负责一楼东侧那几个书架的区域，每日清扫浮尘，擦拭书架，整理书籍——不许乱放！更不许私自翻阅！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奴婢一定小心！”林小满赶紧保证。
于是，林小满的职业生涯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水流哗哗的浣洗房，到油烟滚滚的大厨房，再到如今落针可闻的藏书楼。
这里的工作确实清闲。
每天就是用鸡毛掸子轻轻拂去书架上的灰尘，用半干的软布擦拭书架边框，检查一下有无虫蛀潮湿，将被人翻动过的书籍，按照模糊的记忆和秦老先生严格的规矩放回原处。
大部分时间，楼里只有她、秦老先生和另外一个负责西侧区域的、同样沉默寡言的小丫鬟。
安静，极度安静，安静到林小满刚开始时连大气都不敢喘，走路都踮着脚尖。
【快乐值—2！来自过于安静环境的不适应。】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这里的好处。
没人找茬！
秦老先生虽然古板，但只要你守规矩，他也不会刻意刁难，也没重体力活，而且……王爷似乎真的把她忘了，再也没出现过。
她甚至可以利用打扫的间隙，偷偷“看”书——虽然不识字，但她可以看插图啊！一些地理杂记、花卉图谱、甚至是兵器图鉴里的插画，都让她看得津津有味。那“观察力提升”的被动，让她能注意到更多有趣的细节。
【快乐值+3！来自发现一本画着奇怪海外生物的古书。】
偶尔，秦老先生心情好时，看她对那些插图好奇，还会板着脸训斥一句“好好干活！”，然后状似无意地提点两句：“那是犀角兽，海外之物。”“此为《山海经》，多荒诞之谈，不足为信。”
林小满就赶紧点头受教，心里却对这些陌生的知识充满了好奇。
这种宁静而略带神秘感的生活，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开始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胳膊不酸了，腿不疼了，每天还能“看”画儿，简直是她穿越以来最惬意的时光。
她甚至开始跟着系统发布的任务，偷偷学习认字——从最简单的数字、天干地支开始，对着书上的字和插图连蒙带猜。
【快乐值+5！来自成功认出“日”“月”“山”“水”等简单字符的喜悦。】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岁月静好”下去，直到某天王爷又想起她这号人。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次调职，并非宇文玥的一时兴起。
书房内，怀安公公有些不解地问：“王爷，您为何将那林小满调去藏书楼？那地方……似乎与她并无益处，也便于看管。” 在他看来，放在眼皮底下或者厨房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才更好监控。
宇文玥放下手中的密报，那是一份关于柳家与番邦商队勾结的进一步证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淡淡道，“她近日风头太盛，已引人注目，柳家那边，不会轻易罢休。藏书楼清静，秦老先生也是个不同世事的，正好让她避避风头。”
怀安恍然大悟：“王爷是想……保护她？”
宇文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指尖敲了敲密报：“军马一案，她也算误打误撞，立了一功。本王不赏无功之人，亦不罚无心之过。放在藏书楼，磨磨性子，也省得再出去惹是生非。”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或许更容易看出她的本性。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是安分守己，还是另有所图？
他将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木质令牌碎片放在桌上——那正是之前出现在林小满树洞礼物中的那一块。
“查得如何了？”
怀安低声道：“回王爷，这纹样……确实与当年‘影卫’的标识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影卫早已解散多年……若是残留之人，为何要接触一个小丫鬟？老奴……还在查。”
宇文玥看着那碎片，眼神莫测。
“继续查。还有，盯着藏书楼，任何接触她的人，任何异常，随时报我。”
“是。”
林小满以为的“静好岁月”，实则仍在漩涡的边缘。
她的一举一动，依旧被笼罩在王爷深沉的目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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