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又他妈改地方了?
席铮在花坛边枯坐半晌,脚边一地烟头,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
俞凤拍的那张照片。
翻来覆去地看,脑子里闪过玉山大火,想到黄老邪和黄艳玲,他一摸嘴角。
没准,这玩意儿来会有大用处!
席铮揣好手机往回走,日已西斜。
—
往后的日子,有手机的好处很快显现。
一楼临街的门面有部公用座机,席铮每天晌午卡点打来,然后大波浪站天井,扯着嗓子喊俞凤下来接电话。
俩人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无非是席铮问她“吃饭了没”“学得累不累”,嘱咐她“起来活动活动”之类的车轱辘话。
俞凤总紧张盯着计时器,手悬在挂断键上,说满一分钟整,再卡着59秒一下挂断。
偶尔超两秒,挂了电话她能懊恼半天,“亏了……又多花四毛。”
大波浪偶尔在撞见打趣,“处对象还这么抠?多聊一秒能穷死?”
“……”
处什么对象。
俞凤耳根一秒红透,提拳扭头往楼上跑。
—
冬天的日头难得暖洋洋。
这日,平台上晒满被子,大波浪也在顶楼晾衣裳。
俞凤来例假了,不小心弄脏床单,趁席铮不在,她赶紧端着脸盆洗,一通手忙脚乱。
“就你这搓法,肥皂都白瞎了!得先泡透了,再顺着纹路搓!”大波浪叉腰直笑。
“这么大的人没干过活儿?”
“……”
俞凤手压根攥不住床单,鼓鼓囊囊一堆泡在盆里,听出调侃,她换了个方向继续较劲。
“哎呀!”大波浪眼尖,急吼吼叫道,“来例假了!这日子你还碰凉水!”
“仔细将来手关节疼!脸上长斑!”
她兀自喋喋不休。
“……”俞凤恨不得钻盆里。
就在这时。
风里掠过混着机油味的熟悉烟气。
席铮不知何时回来了,手一伸夺过脸盆,嘴里的烟摇摇欲坠,含糊抢白,“瞎忙活啥!这活儿还用你干?”
“嗳呦!”
大波浪惊得失手跌了衣裳,湿答答沾了灰,忙不迭弯腰去捡,再抬眼时,意味深长瞥了席铮一眼。
她没点破床单上的血渍。
外人面前,俞凤站在原地僵住,臊得想抢回脸盆,“我自己洗……”
“这不是你该干的。”席铮叼着烟,吊儿郎当朝她挑眉一笑,语气不容置疑。
他动作麻利,勾住床单边角就往水里沁,连揉带搓,肥皂泡很快漫了多半盆。
倏地。
席铮指尖一顿,指腹蹭到指甲盖大的一块殷红,他没抬头,不动声色翻了个面,力道加重几分,用肥皂泡遮住那点痕迹。
“……”
这一切,俞凤尽收眼底,尴尬地脚趾抠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今儿几号?”席铮突然扬声问。
“二十号!”大波浪搭腔。
席铮“哦”了声没再说话,见俞凤还傻站着,下巴往屋里一抬催她。
“进去!这儿风大!”
“……”
俞凤三步一回头。
直到席铮拧干床单晾上,她才收回视线。
—
十二月很快,日子一天天朝年底跑。
俞凤发觉,席铮外套上多了好些机油印,尤其下摆和袖口,黑黢黢的,难洗得很。
他还是早出晚归,尽力掩饰疲惫,俞凤心里的疑影越来越重。
那天,和席铮打完电话,她听见大波浪在天井问楼下租客催缴房租。
她才突然后知后觉。
想他过去在彭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现在还拖着她。
转眼,他俩来姜潭一个月了,吃穿住样样都要花钱。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从哪儿来那么多钱?
—
于是,某天深夜,等席铮回来,俞凤终于没忍住开口试探。
怕被他搪塞,她没直接问。
“哥,我每天学八小时差不多了,要不,下午或者晚上,我出去找个兼职……”
“找什么兼职!”席铮一句话堵死,“学累了就歇着!”
“那你呢?”俞凤抬头看他。
“老子——”
席铮忽地收住话头,瞥她一眼,仿佛猜中她想问什么。
没等她再迂回,直接给了答案,“城西有个修车行,我就每天过去搭把手。”
“修车行?”
“嗯,换个轮胎,拧个螺丝,轻松得很。”
“真的?”
“咋,哥看着不像?”席铮一捋发梢,压根没给她多问的机会,“别瞎琢磨!踏实学你的习!钱的事不用操心,听见没?”
“……”
俞凤点点头。
心里疑团却没散。
修车而已,要真像他说得这么轻松,又怎么会累到眼下一片乌青。
夜里。
俞凤翻来覆去睡不着。
“凤。”帘外,席铮低低叫她。
“嗯?”
“你听话,哥心里有数。”
“嗯……”俞凤嘴上应着。
他越轻描淡写,她越觉得欲盖弥彰。
—
隔天,俞凤去公共浴池洗澡。
她照例躲在角落最里头的花洒底下。
氤氲水汽里。
隔断传来大波浪的抱怨声,“你们听见没,城西那片废厂房,后半夜总轰隆隆响,打雷似的!”
“你耳朵够可以的啊,什么声儿啊?”
“摩托!肯定是摩托!老宋说,不知打哪儿来了几拨飙车的,都他妈快成赛车场了!”
“听人说以前不是在玉山嘛?来姜潭了?”
“玉山?玉山还有飙车的?”
“彭荷到玉山那段,不是一水儿的发卡弯嘛,以前还死过人……”
“真是一帮不要命的。”
“……”
城西。
像一根鱼刺,瞬间卡在俞凤嗓子眼。
热水猛地变凉,激得她一个哆嗦,心差点跳出来。
席铮。
他说的修车行不就在城西!
俞凤没心思再洗,匆匆冲掉泡沫,穿好衣服就往回走。
回到家。
沙发上扔着席铮换下来还没洗的外套,她翻来覆去检查,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
那机油味底下,总透出一股香水味。
似有若无的,摄人心魄的,挥之不去的。
—
说来也怪,接下来几天,席铮回来的比平时都早,有时甚至还能赶上大波浪送饭。
两人难得坐下一块吃饭。
俞凤发觉,大波浪看席铮的眼神,总带着点意味深长,有时候她调侃一句“你最近倒是清闲”,席铮立马用眼刀把话头堵回去。
这天吃过晚饭,俞凤把干净的T恤递给他,“哥,那件外套脏了,换了吧。”
“先放着,等会换。”席铮随手扔一边。
“……”
俞凤没吭声。
他有点反常——以前换衣服从不拖沓,怎么今天倒磨磨蹭蹭的。
她坐在沙发上,假装看书,眼角余光却悄悄觑着他。
“……”
多久了她也不翻页。
席铮绷着笑。
这时。
他站起来活动筋骨,自然一抬手,脱掉身上外套,又顺道把里头T恤也脱了。
“……”俞凤手一抖。
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就这么赤裸裸对着她。
暖黄灯光下。
那道旧刀疤格外刺眼。
“……”
俞凤脸颊发烫,下意识别开眼,又忍不住偷觑。
他身上到底添没添新伤。
席铮似乎猜中她心思,装无意伸展了一下腰背,然后转身去拿干净衣裳,露着身侧,确保她360度无死角看个清楚。
那一身小麦色皮肤光滑。
没有刀伤,没有淤青。
俞凤总算松口气,她小声催促,“快穿上,别着凉。”
席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倏地,他一把攥住她手腕,用力往前一带,将她掌心不由分说摁在胸口刀疤上。
肌肤相接,一片滚烫。
“……”俞凤心跳快到不敢呼吸。
“真让老东西说中了。”
“什么?”
俞凤指节蜷了蜷,僵着不敢动,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
“这玩意儿阴天下雨就痒得慌……”
席铮声音低沉几分。
“……”俞凤眼皮突跳。
掌心下,他沉稳心跳搏动有力。
周围安静极了。
气氛忽然变得粘稠暧昧。
俞凤挣了挣手腕。
席铮指间微微用力。
“……”
“……”
就在这时,旁边外套里手机突然响了。
—
“行了,别瞎担心!”席铮松开她的手,胡乱一揉她毛茸茸的发顶,“哥命硬,死不了。”
他搭眼一扫来电,眼里笑意陡然散了,很快又扯出笑,若无其事挂断电话。
没过几秒,铃声又起。
嗡嗡。
嗡嗡。
低频蜂鸣在安静的房间被瞬间放大。
“这货有病。”席铮低骂,一舔嘴角,把屏幕亮给她看。
贺小军。
是黄毛。
俞凤瞥了眼,“我去做题了。”言外之意让他自便。
“去吧。”
席铮拉开房门走到外面,反手带上门,才接起电话。
俞凤握笔竖起耳朵。
门虚掩着。
有一句话带着压抑和不耐烦,冷不丁被夜风吹进来。
“又他妈改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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