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发烧
“谁的?”
席铮下意识反问,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家里,脱口而出后,他又愣住了。
因为紧接着,俞风眼神中一抹愕然,眼底湿漉漉闪着光,分明被他逼问冲得快哭了。
“……”
席铮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手里避孕套烫手,喉咙哽了几下,“我不是那意思……这个东西……我……”
想说“我没见过”,想说“我不知道”,可话到嘴边稀碎,只剩零散的词蹦出来。
简直语无伦次。
席铮烦躁地一捋发梢。
这时。
俞凤倒先冷静下来,她没说话,只是伸手将茶几散乱的百元大钞拢在一块。
然后按照原样,依旧把那东西夹在钞票里,轻轻一抬手。
“啪嗒”。
包装又掉在桌上。
一个动作,一个字没有,却似最重的指控,比任何争吵都有力量。
“……”
席铮张了张嘴。
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这一演示,他连反驳的底气都没了。
“你说是谁的?”俞凤闷声反问。
这下。
轮到席铮彻底懵了。
他压根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夹在那一沓钞票里。
“……”
他歪头挠着脖颈,一舔干裂的嘴唇,习惯性摸出一支烟,试图压下心头烦乱。
烟没点,他就那么咬着,沉默地盯着那一沓钱。
从收到这笔钱,揣进兜,再到今天原封不动掏给她,没过两天,中间他完全没有再仔细数过。
倏地。
席铮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
两天前。
赛车老板把钱拍他手里,挤眉弄眼笑着,然后顺手塞给他一个小东西,黏腻油滑地说,“……拿着,哥请客,开个荤……”
当时,周围声噪大,他又着急,根本没听清也没细看,随手就塞进了那一摞钱里。
要按他性格,非得一张一张点过才算数。
那天着急回姜潭,俞凤已经起疑了,他不敢耽搁,哪想到会是这玩意。
这笔钱是三场黑车的赏金,1500一场,刚好4500块整。
赚快钱,自然没有比飙黑车来钱更快的。
以前在彭荷时,也有人招揽他,只不过那时,他更喜欢来去自由。
直到他带俞风来姜潭落脚。
要吃饭,要租房,要学习,哪样都要钱。
为了挣钱养她。
他的喜好不重要,来钱快就行。
前几次在玉山和彭荷之间的发卡弯,后来风声太紧,又陆续换了好几个地方,最近才稳定在城西的废厂区。
工业赛道比盘山路更刺激,赏金更高。
他刚出门就是抽空看赛道去了。
年底有老板包场,工业区马上有个新活儿,没想到,他回来就碰上这么个东西。
—
“想起来了?”俞凤声音依旧闷闷的。
这四个字撞在他心口。
立时,席铮被噎得说不出话。
急躁和羞恼,还有点怕被她戳穿的窘迫,全混在一起,他下意识拔高音量,低吼:“我他/妈怎么知道!”
吼完他就后悔了。
尤其看到她吓得往沙发里一缩。
无奈,心疼,愤怒,几种情绪搅在一起。席铮后槽牙紧咬,挫败叹气,“你熬一宿不睡就为了这东西?”
说着,他向前一步,双手撑住沙发,把她困在身前,声音低哑克制,有种被误解的疼。
“老子满脑子都是你吃没吃饱,钱够不够,学得累不累,我他/妈还有心思想这个?”
“在你眼里,老子就是这种人?”
“……”
俞凤倔强抬眼看他。
从那剧烈起伏的呼吸和发红的眼眶里,她好像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推开他胳膊,轻声说:“我想喝水。”
没再追问,不再纠结——这就是她的态度,这事翻篇。
爱是谁就是谁的吧。
眼前这个人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信他。
“……”
闻言,席铮喉结滚动,一把抓过那东西,揉皱狠狠丢进垃圾桶,转身去倒温水。
然后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把水杯递到她嘴边。
指节不经意碰到她脸颊,烫得要命,席铮愣了下,伸手探她额头。
“我去!这么烫!”
撒把孜然直接上桌了。
再对上她迷离涣散的眼神,他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
鼻音重还以为她没睡醒。
敢情是真病了!
“等着!给你拿药!”席铮怄得攥拳,飞身冲下楼。
—
就这样,吹了整晚冷风的俞凤病倒了。
高烧烧得浑身无力,她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像被人摁住结实打了一顿,就连上回俞八那王八蛋那样揍她,都没有现在难受。
席铮衣不解带守了她整整四天。
白天,他就窝在沙发上,喂饭喂水,她没胃口咽不下,他就用小勺一点点抿进嘴里。
夜里,俞凤烧起来,他索性不睡,拧了微烫的毛巾一遍遍敷在她额头。
但凡她稍微一动,毛巾滑落,他立刻惊醒,重新给她放好。
后来,他甚至买了一个新痰盂放在床底下,俞凤羞得没眼看,却没力气拒绝。
—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
俞凤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洒落,身前是席铮的身影,他腰弯下来,然后,她额头传来一种柔软而温凉的触感。
那是他的嘴唇,在笨拙小心地试体温。
她不敢睁眼。
心跳比高烧时还要狂乱。
—
这几天里,席铮没有出门,几乎24小时守在俞凤身边,寸步不离。
大波浪上来送饭调侃,“你小子!床前尽孝都不带这么上心的!”
然后席铮笑骂把她轰走。
手机响过好几次,他看也不看直接挂断。
有天下午,俞凤依稀瞧见,黄毛摸到楼上找他,就趴窗台晃悠,被席铮揪着领子拽走,直接揍了一顿。
“打你电话也不接!她好了没啊!关键时刻掉链子!”
席铮抬手削他后颈,“滚蛋!别吵她。”
“不是,狗哥!”黄毛压低声音,“场子都等着呢!去不去给个准话你!”
他挤眉弄眼暗示飙黑车那事。
“不去。”席铮斩钉截铁。
“我真是服了!”
黄毛恨铁不成钢,临走泄愤似的,哐当一脚踹飞门口那个新痰盂。
“贺小军!”
“脚滑……纯属脚滑……”
—
第四天傍晚,俞凤的烧终于退了。
靠在床头,她瞧见席铮眼里的红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胡茬,心里又酸又胀,“哥,我好了。”
“不用再守着了,你去忙吧。”
手机即使被他调成振动,可那沉闷的低频蜂鸣,总会深夜突兀响起。
嗡嗡。嗡嗡。
一下下只叫人心慌。
“我不忙。”席铮没抬头,专注地削一个嘎拉苹果,切成四块,码小碗里搁在床头。
俞凤小口吃苹果,酸甜冲散嘴里的苦涩。
她把碗朝他推了推,“席铮哥……”
话音未落。
茶几上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振动。
俞凤垂眸余光瞥他。
席铮斜睨一眼,纹丝不动,反倒罕见捏了一块苹果扔嘴里,嚼得咔嚓脆响。
很快,屏幕暗下去。
“我困了。”俞凤放下碗,背对他躺下。
“睡吧。”席铮起身掖好被角,却没走,又挨着床头,往沙发里大喇喇一坐。
“……”
俞凤眼皮发沉。
梦里,依稀听见门响,席铮马靴后跟的马刺,掠过楼梯细微一声金属轻擦。
她猛地睁开眼。
帘子没拉,窗外夜色沉沉。
茶几上手机静静躺着,沙发空无一人。
席铮不见了。
短信已经被他看过了。
【狗哥,今年最后一场,押你赢的翻四倍!全场都等你开盘!】
“……”
字符晃眼。
俞凤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念头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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