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文科
1977年10月21日的清晨，南知意正和小满安静吃着早饭，忽听见院门外吉普车急刹声。
勤务兵小刘举着报纸跑进来：“嫂子！首长让立即送来的！”
是《人民日报》。
头版头条上写着《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
南知意手指轻颤地抚过铅字——“废除推荐制度”“恢复文化考试”“招生对象包括应届高中毕业生和各行各业青年”...
真的来了！
她和悦然都能考大学了！
小满好奇地抓报纸，被她一把抱起转圈：“宝宝！妈妈能考大学了！”
顾骁中午特意回来吃饭，见她正趴在书桌上，手边堆着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
他笑着抽走钢笔：“先吃饭，就知道你准要拼命。”
“只剩一个多月了...”南知意急得扯他袖口。
顾骁从公文包抽出张纸：“来得及。你底子好，重点复习政治和史地就行。早帮你问过了，文科考语数政史地，数学只占100分。”
南知意这才安心跟着他下楼去吃饭。
吃完饭，她一刻也不停地回房看书，小满交给张姐帮忙看着。
没想到午后时，周安平提着些大包小包的特产来了。
她瘦了些，但精神很好，“知意，看见报纸了吗？真让你盼到了！”
南知意点点头，拉住她的手坐到沙发上：“你真不考？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不考，没兴趣。”
张姐切了些梨子摆好盘端到茶几上，小满坐在地上，抱着梨子啃，汁水淋漓滴在下巴上。
周安平拿着手绢去给他擦下巴，“我们小满太可爱了，都会自己吃东西了。”
南知意注意到安平手腕的淤青：“跳舞伤的？”
“最后一场慰问演出时摔的。”安平满不在乎地甩甩手。
她说起给边防哨所演出时，战士们用炮弹壳插满野花当花束，眼睛比秋阳还亮。
南知意有些心疼，问她累不累。
“累但痛快！”周安平挺直身板，“在部队礼堂跳《红色娘子军》，底下战士鼓掌把手都拍红了..现在回京城，领导让我多带队，排新节目《采茶舞》呢！”
南知意递过一杯热茶：“真好。女人就该这样，在属于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周安平深以为然，拿起盘子里的梨子，也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南知意见她依旧大大咧咧的，很是欣慰，便没再多问别的，只说起小满的趣事。
周安平傍晚时就离开了，摆摆手不让她送。
倒是小满依依不舍地跟到院门口，又晃晃悠悠地走回来。
等到11月6日，《京城高等学校招生简章》贴满大街小巷。
南知意特意让顾骁绕到西单看布告栏，红纸黑字写明文科考政治、语文、数学、史地四门。
她长长舒了口气，终于能安心扔掉理化课本了。
报名处设在区教育局旧楼里。
顾骁特意陪同一起，南知意填表时，钢笔在“报考类别”栏郑重写下“文科”。
工作人员核对户口本时多看了她两眼：“二十五岁？娃都这么大了还考大学？”
顾骁抱着小满在门口等，听到工作人员这么不客气的话，他面上顿时冷了下来，正要开口，只见南知意指指墙上标语：“同志，不是说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吗？”
他这才舒展了眉。
出了教育局，南知意把报名凭证小心收进钱包夹层。
顾骁空出手牵她：“我媳妇以后就是大学生了。”
“还没考呢...”她低头笑，脚尖踢开一颗石子，“你就开始捧我了？”
“考不上明年再考。”他握紧她的手。
回到家，南知意全身心投入文科知识海洋里。
连两人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顾骁特意提早回家，掏出个丝绒盒子，里头是支英雄100型金笔，笔尖闪着14K金的微光，内侧还刻了南知意的名字。
南知意忙着背诵历史年表，匆匆在他脸颊亲了下：“谢谢哥哥，等我考完...”
顾骁委屈巴巴地想抱抱媳妇：“顾夫人，三周年就只有个敷衍的吻？”
她反手塞了本政治题集：“好哥哥，帮我抽背唯物主义三大定律！”
这副一心坚定只为学习的小模样，让顾骁无奈，只能帮她抽背起来。
自从南知意报上名后，日子像上了发条，时间一下子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考试前夜，京城突然降温。
顾骁把休息日调在这两天，睡前还抱着小满悄悄话：“明天妈妈要当战士，咱们当后勤部队好不好？”
小满似懂非懂地点头，配合地握拳。
12月10日清晨，闹钟还没响，顾骁轻手轻脚起床。
他端来温水绞了热毛巾，敷在南知意困倦的脸上：“媳妇儿，该起了。”
“再睡十分钟...”她往被窝里缩，被顾骁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服侍她穿衣梳头洗漱。
两人下了楼，张姐正把食物摆成“100”形状，金黄的油条旁边卧着两个白煮蛋。
南知意会意一笑：“张姐你也太讲究了！”
“讨个好彩头！”张姐擦着手笑，还主动说，“小满交给我，您和顾副师长放心吧！”
南知意很给面子地把油条和鸡蛋吃干净，又喝了一杯温牛奶。
顾骁拎着早就准备好的口袋，里面装着证件和文具，拉着南知意上了车。
吉普车驶向考场的路上，梧桐枝桠挂着霜花。
考场设在南城一所中学，离陆军大院半小时车程。
离校门还有百米，吉普车就开不动了，自行车、吉普车、公交车塞满街道，人流像潮水般涌向校门。
穿工装的中年人捧着书本念念有词，知青模样的小伙子呵着白气跺脚取暖，还有裹着厚实的孕妇被人搀扶着往前走。
顾骁把车停在一个巷口，“先休息会，离开校门还有段时间。”
看媳妇有些紧张，他握着她微凉的双手，安慰道，“你复习得扎实，保持平常心。”
南知意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点头。
校门开启时人群涌动。
南知意回头望，顾骁站在不远处朝她挥手，军大衣下摆被风吹得像扬起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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