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故人之子

顾知节悻悻然推开老人的手，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不甘：“祖父，您说的这些道理，孙儿岂会不知？我所行之事，看似蚍蜉撼树，可如今朝局风向已变，若真有一线报仇雪恨的机会，孙儿愿拼尽所有，哪怕豁出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样决绝的话语落在穆寒舟耳中，让他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又回到了铁幕城那个血色弥漫的黄昏。当年自己战死沙场也就罢了，可天下第一谋士顾南竹亦殒命铁幕城外，还有无数萧家军中能征善战的将士们，那一役，能留下子嗣血脉的，寥寥无几。

“映雪。”穆寒舟低声轻唤，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玄猫儿柔软的背毛，“我有个秘密。在铁幕城东南，龙息河南岸的凌霄山中，隐居着当年萧家军的后人。”

苏映雪抬起眼眸，紫金色的猫瞳静静地望着他。

“顾知节年纪尚小，性子又太过刚烈，若入了这萧山书院，只怕会过早折损。”穆寒舟凝视着那双通透的猫瞳，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迟疑，“你说，我该如何安然送他们祖孙前往凌霄山？”他并非没有能力护送二人，而是希望得到玄猫儿的应允与庇护。在他心中，但凡是关乎萧家军的事，都需格外慎重，那份深藏的愧疚让他总是如履薄冰。

苏映雪在心底轻轻叹息。这穆寒舟，真把她当作有求必应的许愿池了。可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真挚却做不得假。她轻轻蹭了蹭他温热的手掌，随即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老人。片刻，那正与孙儿说话的顾慷眼神渐渐迷离，竟靠着墙根打起了盹。

梦中，一位身着绿衣、神色肃穆的小姑娘对老人说道：“顾慷，顾知节身负治世之能，然萧山书院非其归宿。速带他前往龙息河南岸凌霄山，那里有萧家军后人接应。切记，切记！”

顾慷一个激灵惊醒，回头望向自己的孙儿，浑浊的老眼瞬间红了。龙息河，凌霄山，去，还是不去？

“祖父？”顾知节被老人异常的神情弄得有些心慌，忙凑过来用袖子为他拭泪，“您这是怎么了？孙儿说过，您要好好保重身子，等着享孙儿的福呢。”

老人颤抖的手紧紧抓住孙儿的肩膀：“祖父带你去龙息河南岸的凌霄山，咱们……不去萧山书院了。”

“为何？”顾知节满脸不解。

老人却不欲多言，手脚利落地收拾好摊子，拉着顾知节快步转入旁边僻静的巷子。

穆寒舟见状，心中欣喜若狂。他就知道，这玄猫儿定有神异之处！

“叶锦！”

叶锦应声而至：“主子。”

“安排可靠人手，护送他们前往凌霄山。”穆寒舟说着，抬手撕下袍服内衬的雪白锦缎，以指为笔，蘸着不知何时划破指尖渗出的鲜血，挥就一行凌厉的字迹：全力培养顾知节！

他将血书交给叶锦，并未立即离开，直到周昱珩来到书院门前，二人才一同入内。

苏映雪从穆寒舟的怀里跳下来，一溜烟地追着顾知节而去。

她方才竟忘了细看这少年的命格。

穆寒舟回头看了眼玄猫儿，微微的勾起了唇角，旁边的周昱珩十分忌惮玄猫儿的，默不作声的立在一旁，等穆寒舟往前走的时候，跟上。

低矮破旧的民居内，顾慷紧握孙儿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知节，方才祖父恍惚入梦，得遇仙人指点。此事听着玄乎，可祖父知道，你单枪匹马终难成气候。咱们去一趟凌霄山，若真有萧家军后人聚居，你便有了臂助！”

“可萧山书院岂非更近水楼台？”顾知节抿了抿唇，“当今皇上年纪虽轻，却已数次打压李明德那狗贼。祖父，孙儿觉得皇上或许是位明君。”

顾慷摇头叹息：“天家之心，最是难测。你涉世未深，贸然入仕只会吃亏。听祖父的，我们走。”

“可是——”顾知节还想争辩。

趴在窗外的苏映雪赞赏地点头。顾南竹能成为天下第一谋士绝非偶然，有顾慷这般深谋远虑的父亲悉心栽培，怎么能不成事，如今护着顾知节，是家族气运不绝，也是顾知节之大幸。

“顾老，叨扰了。”叶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见到窗台上的玄猫儿，心中微讶，没想到它竟会在此处。

顾慷闻声出门，见叶锦气度不凡，便要跪拜行礼。

叶锦岂敢受此大礼？连忙伸手扶住：“老人家莫要如此。在下奉家主之命，特来护送二位前往凌霄山。”

“不知贵家主是……？”顾慷心悬到了嗓子眼，他年老体衰，真怕护不住这唯一的孙儿。

叶锦后退一步，恭敬行礼：“家主乃顾南竹先生的故交。寻得故人之后，有心照拂，请老人家放心，此行必定安全无虞。凌霄山上，已有顾少爷的同道中人等候。”

梦中所示，竟是真的！顾慷激动地拉住孙儿的手：“知节，这一趟，我们必须去！”

苏映雪紧紧盯着顾知节，心绪难平。她在穆寒舟身边受真龙气息滋养日久，本以为再难有什么能入眼，可这顾知节周身的气息却让她惊叹1文昌星辉与武曲煞气竟在他身上完美交融！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他如今灵窍未开，气息尚且微弱。一旦开窍，必将如潜龙出渊，上马可定乾坤，下马能安天下！这已不仅仅是神将之资了。

之前自己还想着动用轮回，为穆寒舟准备一些帮手，如今看来根本不需要，她相信人间必定要迎来许多人王，唯有人王拱卫，人皇才可以与天论高低！

“喵呜。”苏映雪一时没忍住，跃至顾知节脚边，仰头轻唤。

顾知节低头看见这通体玄黑的猫儿，蹲下身轻抚它的头顶：“你从何处来？可惜我不能带你走，我要远行了。”

苏映雪突然张口，啊呜一下咬破了他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入她口中，她随即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巷口。

这少年，必须留下印记。纵使天涯海角，她也要知晓他的动向。

顾知节看着指尖沁出的血珠，微微蹙眉，却很快恢复如常。他转向叶锦，郑重行礼：“有劳阁下安排，我们祖孙随时可以启程。”

苏映雪相信祖孙二人必定顺利离开，得闲出宫必须去李家看看。

刚跳上李家墙头，就见院子里挂着白绫和黑纱，这才想起来李家的李承佑死了，算算日子尸首回京可不就这几天。

“镇南王世子到！”

苏映雪来了精神，李斯来找李明德，送孩子吗？看来这也不是个草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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